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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载圳去后很久,林迁才慢慢从那张椅子上站起来。
已是最深沉寂静的午夜,唯有昏懵的灯烛把个孑然影子投在地下。略一动弹,身体深处便传来一阵隐秘的酸涩软弱,连同心头也虚空了。
身上痕迹不堪入目,那件竹青色的长衫也揉搓地狼籍一片。他缓缓脱下,顺手从一旁衣架上拿起另一件衣裳——还是最后一次从住宅出来时穿的,这几日一直空撂着没碰过。
静夜中一声细小的脆响,是什么物件从那件衣裳里掉落下来。他怔了怔,捡起一看,原来是个瓷质小瓶。旋开盖子,一股熟悉的辛香的中药气息便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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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逸仙,我知道这事儿你怨我。你是该怨——我浑,我该死,我把自己兄弟推出去卖了。”夜色已沉。小酒馆里人影寥寥,屋顶上那盏昏灯微微地晃,把壁脚桌前那两人的影子也摇得虚飘。赵玉才攥着空酒杯,对着林迁絮絮道:“可我能怎么办?班子里还有二十几号人张嘴吃饭……咱从北平跑到奉天,再从奉天跑哪儿去?还跑得动么?”
林迁一声不吭,也不看他,只怔怔望着地下不住摇晃的灯影。赵玉才凄惶地望他一眼,又道:“逸仙,你别当我真没良心,其实看着你受罪,我心里也……我要是能替也就替你了!可人家看得上么?人家肯要我么!”
原来被他“看上”,他“肯要”,居然也可当做某种荣幸。林迁心底自嘲的一笑,轻声道:“老赵,别说了。我不怨你。”他摸起跟前的酒杯,举到唇边一饮而尽:“这都是命中注定,我该受的——我谁都不怨。”
许是喝得太急了,酒气卡在嗓子里,呛得他便说便咳。他向来不碰酒,眼下破戒却是头一遭,就如今晚楚流云头一遭跟他拆了台:“以后你唱你的,我唱我的。这水牌再不会写一处了。”他还愣着没省过神儿,楚流云已拉着扮作明皇的叶青上了台,箫笛云板响起,那句“百年分离在须臾……”才真真切切扎进耳朵里。
“流云从小性子就犟,不懂事儿。”赵玉才瞅着他,迟疑道:“要不把来往都告诉他?你也是因为他才……”
林迁蓦地打断他的话:“不行!别跟他说……永远也别跟他说。”他轻轻摇摇头,又是一杯饮尽:“我自己的事儿,扯上别个干什么?我跟他——都是我自己的事儿!”
“别这么说,逸仙,你不是为你自己。我承你的情儿,流云那份我也替他惦记着。”赵玉才叹道:“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折腾自己,何苦来着?这样的事儿在咱这行儿里谁没有?越是被捧得红的角儿,背后越得受这样的罪!又摊上这么个兵荒马乱的年头,扎挣活这一口气,明儿就不定有没有了,还顾什么廉耻脸面?——谁还笑话谁去?”
他给林迁又倒满酒,娓娓劝道:“要是心里真屈得慌,别憋着,你就说出来,就骂出来……把这口气撒痛快了,明儿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放下酒壶,他看定了林迁,沉缓道:“人活这一辈子,该闭眼的时候,就得闭上眼。”
林迁惨淡一笑。眼虽闭得上,可心却到底是封不死,反反复复,不屈不甘,总是意难平。
“其实,逸仙,你再转回来想想,”赵玉才瞥着他脸色,小心翼翼又道:“我看那个祝旅长,对你也还算不坏……”
在他看,祝载圳诚然不是没有好处的:且不说吴志南再也没来折腾过楚流云,仗着祝旅长的威势,往常来戏班子里惹事讹钱的兵痞流氓早不见踪影,甚或那些最爱刁难的吏役商绅也客气了不少。对此赵玉才不能不庆幸满意,孰不知这正是林迁的另一种痛苦:原来这关系已是众所周知,他们定是这般在面上敬畏着,心里鄙夷着——他不过是个傍着强梁恩客的男婊'子,是黏在祝载圳鞋上的一块泥。
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何颜面如是喟叹?他到底是得了这么多好处。就如赵玉才所说,在这乱世偷生是这般不易,而一个戏子的身子与脸面,又值得什么价钱?在旁人眼里,他已是赚了,他再没脸叫苦叫屈——“老一副不情愿的样儿,是给谁看?”总不能既当□,又立牌坊!
林迁再不开口,只是冷冷地笑着。这般狠狠糟蹋着自己的尊严,竟有一种莫名的快意:这点男人的骨气和血性,他宁愿是给自己糟蹋了——就像亡国之君砍杀妻女,横竖都保不住了,他舍不得让别人来毁。
他闭上眼,把杯中物直倒进腔子里,像是吞下合血的断齿。原来酒是这般的辛辣炽热,像一条火线直烧进胸窝,把血肉肺腑都燎成了一把焦灰。
他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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