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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
“你们家两部车,从镇上开车到市区也就半小时,还有地铁和巴士。如今我们那一带多得是在城里上班的年轻人,人家都没嫌远。”
“不止远,我觉得住在那个地方太压抑。”
“家里又没人奴役你,怎么会压抑呢?”
赛亮的耐心像一张薄纸,两三个回合就被多喜捅破了,扭头看向别处:“每次回家都会经过那条河……”
宛如黑雾欺身,多喜眼前昏暗,脑子里闪过几个恐怖片似的画面:夜晚漆黑湍急的河流、向河面抛洒纸钱的乡邻、僵躺在长凳上,脸覆黄表纸的女尸……
他毛骨悚然,差点打哆嗦,小心问:“那条河怎么了?”
短暂的静默犹如刑期,赛亮眺望窗外,缀满金黄的桂花枝头几只秋蝶正翩翩起舞,祥和的景物压住了他心头的戾气。
“没什么,过河的桥太窄,老堵车,实在太烦了。”
他脱下腕上的手表,回头劝告:“爸,您别折腾了行吗?把我们都叫回去,树上会结金元宝?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成年人了,别老把我们当成小孩子攥在手心里,有大哥陪您还不够吗?”
“照你这么说,我只生你大哥就够了,还生你们养你们干什么?你爸已经没几天好活了,不抓紧时间,往后你再想见我就只能对着遗像烧香了。”
多喜的语气近乎乞怜了,可赛亮的理智仍未动摇。
“我们国家男性平均年龄七十八,您才六十八,至少还有十年,不用着急。”
这话太站着说话不腰疼,多喜油然生起悲苦。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爸,我真的很累,您先让我睡会儿吧,等我醒了再说。”
看他一副疲倦的样子,昨晚肯定没休息好,多喜把儿子的健康放在首位,忙说:“那你快上楼去睡吧。”
赛亮却打开旁边的沙发床:“我就睡这儿。”
动作轻车熟路,多喜惊疑:“你一直睡书房?跟美帆分居了?”
老派人觉得夫妻分房而居是离异的前兆,心想这两口子该不会因为不能生育就废弃了人伦,要知道那事儿对稳固感情至关重要啊。
赛亮轻轻笑了笑:“不算分居,我经常加班,回来晚了她嫌吵,睡在这儿比较方便。先去洗澡了,您去客厅看电视吧。”
多喜怎么闲得住啊,他想着儿子还没吃早饭,跑去厨房煮了碗阳春面,赛亮不领老婆的情,老爸亲手煮的面他应该会吃吧。
当他端着面条走进书房,赛亮已经爬在床上睡着了,头发也没吹干,水珠顺着发梢滴在枕头上。
真是累坏了呀。
多喜心疼地放下碗,上前拿起扔在一旁的毛巾替他擦头发,被赛亮迷迷糊糊躲开了。他无奈地坐在床边,替他拉好被子,目光散漫地投向四周,不经意地落在书橱第三格的小相框上。
如同被电、击、枪射中的鱼,他倏地弹跳起来,走向书橱,近距离端详相框里的老照片。
一个穿黄色洋装的年轻女人靠坐在公园长椅上,环抱着怀里幼小的男孩,大人孩子都灿烂欢笑,洒在他们身上的树荫因岁月冲刷已成陈旧的光斑,背后景物的颜色也衰败了,看不出那是在桃红柳绿的阳春。
相框上一尘不染,缝隙里也没有灰尘,显然经常擦拭。
无穷尽的愧痛包围了多喜,他仿佛瞻拜二战遇难犹太人纪念碑的前纳粹分子,不敢正视照片里的女人,眼眶转眼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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