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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海生扬了扬眉毛:“很多人么?”
“听说有五六十个。”
“把门口堵了?”
Alex还没说话,顾海生身边陪同的那位市领导马上殷勤道:“顾总放心,有武警维持秩序,不会妨碍车辆进出的。”
顾海生笑了笑,他说:“那好,咱们走咱们的。”
车接近市政府,顾海生远远就看见聚集在那儿的人群,有几个蔫蔫的举着横幅,更多的则仿佛是来晒太阳,带着自备的小马扎,散坐在门口。
而当他们的车接近时,本来懒散的人群,出现了一些骚动,顾海生心里一动,他把车窗放下一半,外头的嘈杂声清楚地涌入他的耳朵:“……快!有官儿过来了!把横幅打起来!”
一些人慌慌张张把横幅扯起来,顾海生扫了一眼,大意都是控诉血汗钱被侵占之类的。
“顾总……”
旁边的陪同人员有些不安,但顾海生却笑了笑:“没关系,开着透个气。”
他转过脸去,望向示威的人群,就在那一瞬,他看见人群里的豆腐。
他穿着件暗绿色的拉链薄运动衫,底下是米色的棉布长裤,颜色配得恰到好处——实际上那一身就是顾海生给他买的,当初豆腐的衣服都是顾海生亲自给他挑——豆腐就站在人群里,像看热闹似的伸着脖子,但脸上的神色突然一滞。
他也看见了顾海生。
“得喊口号!不喊口号他们听不见!”有人急促慌乱地说。
“对对!喊口号!我来!”有人第一个嚷起来,“我们要公平!这不公平!”
在这一嗓子激昂的口号声之后,人群这才迟疑的,发出嗡嗡的类似呻/吟一样的抗议:“我们要公平!我们要公平!”
是个金光灿灿的工作日上午,路过的行人有推着婴儿车的妈妈,还有银行职员打扮的年轻姑娘们,她们拿着奶茶,有说有笑从旁边走过,好奇地望着市政府门口的抗议人群。
那是“正常平静”的生活,和对面的愤怒绝望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天国和地狱。
市政府高大的建筑在阳光下投射出沉重的阴影,像一条不可逾越的厚厚天堑,将这二者分开。
在天堑的这一边,顾海生静静望着对面人群里的那张脸,目光对接的那一瞬,他觉得四周围忽然静止,世界无声无息跌进时间的裂缝,卡得一动不动,既不能向前,也无法后退。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有气无力的抗议声,像某种机械的蜂鸣,萦绕在顾海生耳畔。
是的,不公平,确实不公平。顾海生突然想,如果世间真的有公平存在,他怎么会失去豆腐?他怎么会失去这个他爱如生命的男人呢?
他回过神,再向窗外望去,豆腐已经隐没在人群里了。
豆腐跟着厂里的面包车,从市政府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他打开房门,丁霞不在家里,豆腐把门锁上,摇摇晃晃走到客厅,扶着沙发扶手慢慢坐下来。
回来的路上,有同事就问他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豆腐勉强笑了一下:“太阳晒久了,头晕。”
他依然记得,人群里的那一瞥,单单那一瞥,几乎要把他击碎。
他看见了顾海生,就在驶入市政府的那辆黑色大众里,那是他,豆腐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脸!
顾海生也看见了他。
他们俩有一年没见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再度遇见对方。
然而那一瞬,顾海生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只是看见了一个陌生人。
豆腐慢慢歪在沙发里,他觉得疲惫,虚弱不堪。
他以为他坚持了这么久,已经变得足够坚强了,已经能够承受失去顾海生的打击了,没想到今天,只是那短暂的一瞥,就把他给击得粉碎。
去市政府游/行抗议的事,自那之后没了下文,因为厂里领导说,大家不要闹,上面会尽量优厚安抚的,如果闹出了格,反而会给自己带来损失。这一番恩威并施的话,像一罐灭火器,把大家的火头都给喷没了,于是各自又回到上班下班,打卡吃饭的日子。
反正厂子目前还在运转,那就过一天算一天呗。
抗议书据说已经呈上去了,至于呈到谁那儿,不是底层职工能够知道的,豆腐的二哥仍旧对弟弟签字一事感到不满,他总担心这种冒失的行为会损害弟弟的前途。豆腐每次都笑嘻嘻地安慰他:“在这种厂里还能有啥前途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