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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胜全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别的都浑不在意,盯得太狠了,眼眶都湿漉漉地。
杨兴对他就没什么话了,只是伸出手。
岳胜觉得这一幕好不熟悉,好像曾几何时才发生过一样,一时间产生了时空上的错觉。
第一次离家出走的次日清晨,这个人也对他做过同样的动作。
那时的杨兴,背对着初阳。空气中有青草的微凉气息,本来还在赌气的自己,就立刻象阳光下的露水一样消融了。
他走过去。
是的,只要他对自己伸出手。
就象铁无法抗拒磁一样,走过去。
往心的方向走过去。
杨兴拍拍他肩膀,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
“回家。”
拦车的时候,岳胜站在路灯下的样子太可疑,好几辆开到跟前,司机摆摆手都拒载了。
杨兴明白过来,脱下外套,从前面把岳胜罩住,这次就顺利拦到了。他自己忙到现在,水米未沾牙,疲累袭来,想找个地方先垫点东西。
路程过了大半,看到一家路边的小店还亮着灯,就叫停了。
“你也吃点。”
岳胜摇摇头:“不饿。”
“不饿也要吃,人是铁饭是钢。”
杨兴不由分说地拉他坐下,点了两碗面。等待的时间里,两人默默无语。气氛一旦凝滞下来,便会延长和加深这种沉默。
原来他们俩之间拉开的并不仅仅是距离。
意识到这一点,沟通之间的桥,已经断了。再重新架起,搭建,绝非一朝一夕。
面上来了,杨兴只开头几筷吃得很猛,但很快就丧失了胃口。倒是岳胜,掩面于碗,淅沥呼噜地连汤都喝了个干净。
杨兴放下筷子看着他吃,过了一会,眼皮落寞地垂下。
他不太敢想像等待着岳胜的会是什么。
命运象鞭子,他们象陀螺。每次以为终于快要停下的时候,就又被粗暴地抽了起来。
离家不是太远,两人付了钱步行回去。
外面夜凉如水,街上空荡荡的。
带着昏黄光晕的路灯,只有眯起眼睛看,才能变成闪着变形碎芒的星星。
偶尔有路过的车辆,远远地发出爆胎的声音,扑得一声闷响。
岳胜猛地回头,惊悚地看着身后。
他好像还能看到雷诺就在那里躺着,不多不少,走过去十步。
杨兴还没反应过来,岳胜就扶着临道树吐了,吐得披肝沥胆,蹲在地上,站不起来。杨兴走过去无言地轻拍顺背,掏出纸巾来给他擦。
拽起岳胜的时候,对方就势靠在自己肩膀上,杨兴也没有拒绝。僵硬地站了一会,两只胳膊抬起来,终于还是轻轻地拥住了对方。
重归怀抱。
那越来越沉重的鼻息,泄露了岳胜内心的激动。
杨兴心里五味杂陈。
他曾经偷偷去看过岳胜工作的地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岳胜跟上司有说有笑得出来,告别,转个身,遥遥对来接他的雷诺招手,两个人推搡打闹着消失在街头转角。
也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岳胜拿奖,镜头逐渐推近的特写。熟悉的面孔上,一副局促不安的神情,嘴角抿起来,脸颊陷了一个小小的微涡。
从身边出去的雏鸟,长大了,自己能飞得很好,这于守护者固然是一种欣慰。可作为留守空巢的那个,也难免有各种嫉妒和惆怅。
何况,一切均在非预期的状态下发生,杨兴自己并无任何心理准备。
行云流水般的生活节奏忽然被嘎然而止地斩断了,他花了很长时间也还没适应调整过来。
无聊的时候,他看了《非诚勿扰2》。中年男子们各种意淫伪时尚高贵追泡文艺女青年的腔调,让他忍俊不禁,可那片尾曲响起的时候,他还是毫无预警地潸然泪下。
最好不相见,最好不相伴。
“爸。。。。。。我。。。。。。我错了。”
闷闷响起的话,充满歉疚。
岳胜郁结于心的积石,在肢体碰触的瞬间,分崩离析。
杨兴一动不动地站着,无言地摸了摸他的头。
回到离开了几个月的家,大门打开的时候,有股久违的气味迎面扑来。岳胜才发现自己一直绷紧的神经,慢慢开始放松。
杨兴让他漱了口,递过来一杯热水:“喝完去洗澡,把这身衣服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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