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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母亲,为什么要穿最新最漂亮的衣服,为什么还要在左胸前挂上军功章?他还想问问这些天给他做饭,送他去幼儿园,陪他睡觉的小吴阿姨哪里去了。没等他问,父亲和母亲轮番抱住他亲吻起来。妈妈的眼泪沾满了他的小脸,他感到很不舒服,可又不敢说。后来,父亲把他从母亲怀里拉出来,对母亲说:“雅兰,不能犹豫。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他看见母亲点点头,呆呆地坐在床沿上。父亲从写字台上拿起一张纸,伸出大手放在他的头顶,说道:“雄儿,这份东西留给你长大了保存,现在先念给你听听。雄儿,爸爸和妈妈没法用别的办法洗去叛徒指控,只能用这种方式证明我们在上海的四年多,对革命的忠诚。作为革命者,能活着看到革命成功,我们死而无憾。既然没人来证明爸爸和妈妈的清白,我们只好用生命来证明吧。雄儿,你是党的儿子,失去双亲后,党不会不管你。震天伯伯是爸和妈最为信赖的领导和战友,我们决定把你托付给他。他会把你培养成为一名对党的事业忠诚而有用的人。爸爸史重光,妈妈温雅兰绝笔。”后来,妈妈带他去洗了脸,侍候他上床睡觉了。第二天清晨,他听到了满院子的嘈杂声,爬起来一看,几个人正对着睡在院子里的父亲和母亲相互争吵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这是畏罪自杀,自绝于党和人民。他们在上海期间,跟他们的主子潘汉年一样,都做了叛徒。”这时,他看见陆震天伯伯一脚踢倒一个花盆,吼道:“放屁!抓个潘汉年还不够吗?他们用生命证明清白,你们还不满意?你们要证言吗?我可以写,我陆震天愿意证明他们是清白的。如果他们贪图安逸的生活,他们就不会背叛自己的阶级参加革命!”
史天雄跟着苏园朝里面走,猛然间,他看见突兀在后院墙角的千年古槐,顿时怔了一下。一段隐秘的记忆带着一段青春的时光重现了。槐树巨大的树冠探出高墙,那边便是已有近三百年历史的铁帽子王府了。一八五八年,咸丰皇帝把这座王府赏给了汉人大将军袁正林。这次破例的赏赐,包含着咸丰的良苦用心。袁正林在曾国藩在京为官时,一直是曾国藩的死敌。眼看着曾国藩的湘军日益壮大,太平军节节退守,咸丰皇帝不得不考虑提防曾国藩了。百余年过去,袁家经清朝、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三朝,仍能稳住铁帽子王府,堪称一大奇迹。出于对政治上不倒翁做人上变色龙的本能反感,陆震天从不与这家邻居来往。直到史天雄长到十五岁,隔壁袁家的一切,对他来说只是一则传奇,一团迷雾,一种从陆震天一次次评价中得出的模糊的印象。他知道袁家在清末与袁世凯过从甚密,最后成了中华民国的旺族之一;他知道袁家在袁世凯称帝前迁移到了南方,最后成了倒袁的主要骨干力量;他知道袁家在1949年以前就和北平的地下党有了交道,解放后袁家的掌门人袁仁明在政协做了高官。他也知道袁仁明有个孙女叫袁慧,年龄和他们差不多,每天早上可以坐一辆黑色的福特牌小轿车上学。十五岁那年初夏,陆家的新一代终于和袁家的新一代有了接触。这种接触,开始于少年青春期的好奇和骚动。时隔三十来年,史天雄还能记得那个不寻常的早晨。史天雄正蹲在水池边刷牙,白色的泡沫沾在他唇边刚刚开始长出的浅黑的茸毛上,样子有点滑稽。这时,陆小艺把刚刚开始全面发育的身体,靠近史天雄,讲出一段神秘而紧张的耳语:“天雄哥,承伟最近不正常,总比我们起得早。我已经发现他的秘密了,他每天带着爸爸的望远镜,爬上后院的槐树,偷看袁家。天雄哥,承伟是不是耍流氓,偷看袁家女人解手哇?”史天雄正色道:“小艺,你可看清了?”陆小艺道:“不信你去看看,承伟还在树上呢。”史天雄和陆小艺跑到后院,陆承伟正像猫一样从大槐树上溜下来。史天雄厉声喝问:“承伟,你上树干什么?”陆承伟涨红着脸,嗫嚅着:“我,我没干什么?”说着就往前院跑。史天雄一把抓住他,取下望远镜,把陆承伟推到一边,敏捷地爬上古槐,用手拨开稠密的槐叶,用望远镜朝隔壁大院里搜寻。匆匆看了一圈,没发现厕所,在三个鸟笼处略作停留后,史天雄准备收了望远镜下来。忽然间,他被一幅如画般的景象攫住了。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正坐在秋千架上,捧读一本书。少女把书放下,坐在秋千架上荡了起来。一阵风起,把少女的裙摆吹成了一朵白玉兰花,两条玉柱样的修长的腿,在晨曦中泛着奶白的光晕,一朵红艳的像花蕊一样的小精灵,在两腿间随着裙摆的起落时隐时现。史天雄顿时感到像是被一件利器刺穿了,身子一抖,忙抱住一个树枝喘气。他从来没有感到像这样紧张过,从来没有像这样口渴过,周身也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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