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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划一条细如蜘丝的线,但线的概念并非我肉眼所见的线的形象。任何人知道何谓“直线”,即使不联系到任何物质,也知道直线是什么。通过肉体的每一官能,我感觉到一、二、三、四的数字,但计数的数字,却又是一回事,并非前者的印象,而是绝对存在的。由于肉眼看不到,可能有人讪笑我的话,我对他们的讪笑只能表示惋惜。
十三
以上种种,我用记忆牢记着,我还记得我是怎样得来的。我又听到反对者的许多谬论,我也牢记着,尽管是谬论,而我的牢记不忘却并不虚假。我又记得我怎样分别是非,我现在更看出分别是非是一回事,回想过去怎样经过熟思而分别是非又是一回事。这样,我记得屡次理解过,而对于目前的理解分析我又铬刻在记忆之中,以便今后能记起我现在理解过。因此我现在记得我从前曾经记忆过,而将来能想起我现在的记忆。这完全凭借记忆的力量。
十四
记忆又拥有我内心的情感,但方式是依照记忆的性质,和心灵受情感冲动时迥乎不同。
我现在并不快乐,却能回想过去的快乐;我现在并不忧愁,却能回想过去的忧愁;现在无所恐惧,无所觊觎。而能回想过去的恐惧、过去的愿望。有时甚至能高兴地回想过去的忧患、或忧伤地回想以往的快乐。
对于肉体的感觉,不足为奇,因为肉体是肉体,灵魂是灵魂。譬如我愉快地回想肉体过去的疼痛,这是很寻常的。奇怪的是记忆就是心灵本身。因为我们命一人记住某事时,对他说:“留心些,记在心里”;如果我们忘掉某事,便说:“心里想不起来了”,或说:“从心里丢掉了”:称记忆为“心”。
既然如此,那末当我愉快地回想过去的忧愁时,怎会心灵感到愉快而记忆缅怀忧愁?我心灵愉快,因为快乐存在心中,但为何忧愁在记忆之中,而记忆不感到忧愁?那末记忆是否不属于心灵了?这谁也不敢如此说的。
那末记忆好似心灵之腹,快乐或忧愁一如甜的或苦的食物,记忆记住一事,犹如食物进入腹中,存放腹中,感觉不到食物的滋味了。
设想这个比喻,当然很可笑,但二者并非绝无相似之处。
又如我根据记忆,说心灵的感情分:愿望、快乐、恐惧、忧愁四种,我对每一种再分门类,加上定义;所有论列,都得之于记忆,取之于记忆,但我回想这些情感时,内心绝不感受情绪的冲动。这些情感,在我回忆之前,已经在我心中,因此我能凭借回忆而取出应用。
可能影象是通过回忆,从记忆中提出来,犹如食物的反刍,自胃返回口中。但为何谈论者或回忆者在思想的口腔中感觉不到快乐的甜味或忧愁的苦味?是否二者并不完全相仿,这一点正是二者的差别?如果一提忧愁或恐惧,就会感到忧惧,那末谁再肯谈论这些事呢?另一方面,如果在记忆中除了符合感觉所留影象的字音外,找不到情感的概念,我们也不可能谈论。这些概念,并不从肉体的门户进入我心,而是心灵本身体验这些情感后,交给记忆,或由记忆自动记录下来。
十五
是否通过影象呢?这很难讲。
我说:“石头”,“太阳”;面前并没有岩石、太阳,但记忆中有二者的影象,供我使唤。我说身上的“疼痛”,我既然觉不到疼痛,疼痛当然不在场,但如果记忆中没有疼痛的影象,便不知道指什么,也不知道和舒服有什么区别。我说身体的“健康”,我的确无病无痛,因此健康就在身上,但如果健康的影象不存在我的记忆中,我绝对不可能想起健康二字的含义;病人听到健康二字,如果记忆中没有健康的影象,虽则他身上正缺乏健康,但也不会知道健康是什么。
我说计数的“数字”,呈现在我记忆中的,不是数字的影象,而是数字本身。我说“太阳的影象”,这影象在我记忆之中,我想见的,不是影象的影象,而是太阳的影象,是随我呼召,供我使唤的影象。我说“记忆”,我知道说的是什么,但除了在记忆之中,我哪里去认识记忆呢?那末呈现在记忆之中的,是记忆的影象呢,还是记忆本身?
十六
我说“遗忘”,我知道说的是什么;可是不靠记忆,我怎能知道?我说的不是遗忘二字的声音,而是指声音所表达的事物,如果我忘却事物本身,便无从知道声音的含义。因此在我回想记忆时,是记忆听记忆的使唤;我回想遗忘时,借以回想的记忆和回想到的遗忘同在我前。但遗忘是什么?只是缺乏记忆。既然遗忘,便不能记忆,那末遗忘怎会在我心中使我能想见它呢?我们凭记忆来记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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