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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跑着一路想,放她逃出来的到底是不是吴贵?如果是他,是真放还是另有所谋?管它呢,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现在是自由了,先跑远远的再说。可是,两条腿如同灌了铅,哪还有力气再跑,回头看看并没有追兵,真想靠着墙根歇一歇。突然听到一阵悦耳的声音,“叮叮当,叮叮当,叮当叮当叮叮当……”电车!她知道在这儿见到电车,肯定是四面城。正好一辆电车靠站,看见人们随便上下,她想也不想一个箭步窜过去,抓住扶手就上去了。那时的电车没玻璃窗户,窗户框子跟车身差不多长,两排木条椅子对面放着,乘客坐在上面半拉身子露在车外边,花筱翠不敢坐在椅子上。因为电车不会掉头,两头都能驾驶,她从后头上了车,就近便蹲在了大轮盘的车闸旁边。
天津人有个天生的习性,只要凑在一块,不管认识不认识就爱瞎搭吧,口播新闻的速度比话匣子还快,挂甲寺放个屁立马小西关就能听到。一声小喇叭响,电车开动了,乘客中就有播讲新闻的了。
“嘿,大爷!你老听说南市里头今天闹翻了桨吗?”
“还听说干嘛,我刚打南市来,本来去看闺女的,走半道看见当兵的乱窜,怕粘乎上麻烦,这不拨头回来了吗。”
“你老听说为嘛吗?”
“说嘛的都有,有的说是乐亭的一个戏班子惹了吴家大院。”
“那是胡掰,实情是吴家大院出了飞贼,趁着夜个黑晌的雷雨,把吴家大院的帅印给端走了。”
卖票的收着钱撕着车票,也搭吧上了,“不对吧,刚才下车的那位爷说,是吴胖子的姨太太成群结伙逃跑,‘咔嚓’一个响雷劈死仨,就这么着还跑了十好几位呢!今天早上吴胖子下令,全城捉拿逃跑的姨太太。”
“对上茬儿了,这是正根儿,你老坐稳当了,我该到站了。”
听着车上的议论,花筱翠更弄不清事态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听到“吴胖子下令”这句,尤令她胆战心惊。如果吴胖子真的回来了,决不会善罢甘休,逮回去死不了也得扒层皮下来。想到这儿不由得浑身战栗,使劲把头埋进怀里。
“嘿,这位大姐哪上的车,买票了吗?”司票员终于发现了她。
她不知道哪儿上的车,抬起头含糊地说:“刚,刚上来的。”
卖票的伸出手来,“不管哪上的,卖票吧。”
这可能是中国最早的也是唯一一条实行一票制的公共交通车的线路。庚子之乱,八国联军的大炮把天津城轰成一片废墟。随后,都统衙门强令将残垣拆除,四面城变成了东南西北四条马路。1902年,比利时通用银行取得了设立电车公司的专利权。1906年,建成了环城的第一条电车线路,到了二十世界三十年代,天津的电车线路几乎遍布市区,延伸到各租界。花筱翠上的就是最早开通的环城跑的白牌电车。白牌电车不论坐几站,一律一个大子儿。当年一个大头儿能买一袋洋白面,有时比一袋洋面还多。不论孙大头儿还是袁大头儿,随每天的行市波动,差不多兑换四百至五百大子儿,相当于买十合一包洋火的价,一个大子儿可以环城坐一圈儿,应该说还算比较实惠,很快被普通市民接受。
花筱翠第一次坐电车,不一定知道买票,那也应该知道坐车花钱,不过她是上车后才意识到的。“买票呀!”卖票的看出来了,这又是一个白坐车的,嗓门特别高。喊这么一嗓子有三层意思:天津人最瞧不起贪小便宜的,这么一喊全车人都知道了,让所有人都寒碜寒碜这位白坐车的。寒碜完了还得补票,没钱补票的,一般情况哄下车也就算了。其次起警示作用,警告其他企图懵事将要下车还没买票的主儿,别找寒碜赶紧买票。最后这点更重要,这一嗓子是喊给司机听的。若是大车箱有两个卖票的,也是给另一人听的。以此表明本人忠于职守清白无暇,没有任何私弊。若干年后,随着产业工人的增加,电车运营出现早晚高峰,电车公司常常派职员随机上车查票。一旦查出白坐车的,要带回公司加倍处罚,严重的会交警局处置。失职的司票和司机,也会受到轻重不等的处罚,多次类似的失职饭碗就算砸了,所以不能怪卖票的严厉。
花筱翠知道反正是丢人现眼了,索性站了起来,怯声说道:“俺有急事出来的匆忙,忘了带钱。俺不是那种贪小占便宜的人,可是身上实在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随身穿的应时衣裳,你老挑几件权当我的车钱吧……”说着蹲在地上就要打开包袱。
天津人路见不平好掺合事,尤其见不得女眷可怜。
乘客中有人说话了,“得了吧,谁还没个水长路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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