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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清便去打水服侍他洗漱。许平生见他走了,就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又去拿干净的衣服套上。
杜云清向来是个要人服侍的主,这样冒冒失失的做这一切,全是为了照顾自己。其实许平生大了他四岁,从小也是自己照顾自己长大的,并不觉得自己是个需要依赖别人的人。
他凝视着窗前翩翩的蝶,呢喃道:“若是……”呢喃了半晌,声音越来越含糊,到头来自己也听不清楚这后话了。
☆、
1945年8月15日,一封训读体投降书在广播里被高高在上的天皇这样朗读道:“至若排斥他国之主权,侵犯领土,固非朕之本志。然交战已阅四载,纵有朕陆、海将兵之勇战,朕百官有司之奋勉,及朕一亿众?”
即使是投降,也一字不提认错,认输。
但这阻止不了绘着十六道血红光芒的旭日旗终于彻底在九州神龙身上倒下,那三朵十六瓣菊花终也开败在新生烈焰的照耀下。一时间四海同贺,无数的鲜血和泪水都埋没在历史的尘埃中,被新一轮扎着花的车轮重重碾过。
许平生每日坐在小院子里观花,偶尔听见广播里传来的捷报心里也甚是宽慰。没能被打败的民族,即使已经伤痕累累,终究是历了天劫披着光辉的。
近日还有个消息,由傅远山带了来。但他避开了许平生,与杜云清商量了半晌,方才踌躇着进来,与他说了这庄大事。
原来南京在那一劫后死伤了无数的人,如他们这般还能逃出来的竟无几人。战争胜利后,将会对南京进行重建,届时杜云清将会回到南京参与这场巨大灾祸后的重建,帮助恢复部分资料和提供这场屠杀的详细记录。
于身于心,这都不是个松快的活儿。
许平生知道他当初在绝路选择了放弃这座城守护自己的一点私心。这对于一个军人而言,内心有着极大的煎熬。要挑开疮疤,分捡烧焦的血肉,需要很大的勇气。若不是在骨子里的伤,怎么会让人疼得爬不起来。
两人约定短暂的分开,一头在南京,一头在北平。
1945年9月,对方正式签订了降书。次年2月,南京审判战犯军事法庭正式成立,宣判了主犯的罪行。
这一年距离1937年整整九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孩子从吃奶到学诗,但不知道够不够忘川上三十万人通行。
还听说,那个当初提着他丢在乱军里的军官,因为是贵族血统,所以就免罪回国了?
战后有他国记者听闻了北平名伶许平生曾经在那一年去过南京,亲眼见证屠杀的惨剧并且幸存下来。所以来到北平请他以受害者的身份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许平生犹豫再三,终于在一个下午下定了决心,在这段采访里留下自己的声音。
那名女记者是来自这场战争的另一个受害国,但显然那里的情况好太多了。她穿着纱裙坐在一处有光的位置,手里拿着相机和纸笔,一连给许平生拍了许多照片,赞叹名伶的风华。
她显然汉语不算太好,半晌才将提前准备好的问题说出来:“许先生可以跟我描述一下,在这次战争中你看见的全过程吗?”
许平生点了点头,哑着嗓子慢慢说道:“我的一个朋友在南京任职,那时候我听说南京出了事,很担心他的安危,所以只身来了南京。结果我和朋友都被一伙日本人抓住,呃,抱歉,即使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我仍然认为他们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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