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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珠的手还捂在脸上不肯松开,只从两掌的缝隙间憋出一句话来,“你又笑我。”
“公主何等尊贵,我怎敢笑您呢?我是在替您生气。气那顾阮不识好歹,总是要招惹您。不过您放心,我身为这公主府的当家'主母’,定能整顿家风,使后院之人再不敢逾矩。”傅知意将这几句话说得一本正经,连眼都不眨。
但赵明珠却将他话里的戏谑听得分明,腾地坐起身来,似嗔似娇地瞪他一眼,“就你会说话。”
“那公主您说如何?不然明天就让顾阮再搬得远一些,省得他碍您的眼?还是干脆就叫他搬到这院里来,放在眼皮底下管着最省心?”“会说话”的傅知意偏偏像是听不懂她语气里的羞恼似的,又继续说了这么几句。
赵明珠终于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誓要堵住他这张嘴,最终被傅知意摸了摸头安抚下来,“不说了不说了,天色已晚,快睡吧。”
年轻的驸马爷今晚也喝了不少酒,只是并未像李熙宁那样醉得不省人事,沐浴过后更是连半点酒气都闻不见了,眼底还是一派清明。他亲自伺候着妻子更衣躺下,自己却仍是坐在床边帮她掖好被角捋顺发丝。
赵明珠忍不住伸手扯了他一下,“你怎么不睡?”
“有些事想不通,睡不着。”傅知意也没瞒她。
“政事还是……家事?”
“都有。”
两人一答一问地说了两句,眼见着赵明珠又因为这对话爬了起来,傅知意伸手拿过高枕垫在她身后,让她靠在床头,然后才继续说着,“于我而言,家事政事没什么分别,都不妨事。非要说的话,我现在更忧心的事……是你。”
“我?”赵明珠发问之后旋即明白过来,顿了一顿道,“对不起。”
傅知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三个字来,惊讶之后难免失笑,“怎么又说起这个了?明珠,你仔细想想,若不是有我在,你也无需如此为难。该说对不起的人就算不是我,也绝不是你。”
外人只道这府上多了个男人他会难堪,却不知左右为难的人明明是赵明珠。仔细一想,当日皇帝借陈银之口说出的那句话果然没错。
他傅知意心中有愧。
“我从未因为自己的处境为难过。”眼瞧着面前的小姑娘似乎想要反驳这些话,他很快说道,“以前是,现在也是。我知道你为何会担心我,可顾阮与我,你与顾阮之间的关系是不一样的。我要忧心的事情和你需要去想的,也不一样。”
哪怕那顾阮真的恨他入骨,恨不得活剐了他泄愤。那年轻人对赵明珠的心意也是真真切切的。面对这没由来的愤恨,傅知意自会想办法去查清提防,但纵然夫妻一体,赵明珠也没必要因为尚未发生的事情,和他一起防备起那个年轻人。
若赵明珠真心厌恶顾阮也便罢了,但他看得出这姑娘的为难,于是又耐下性子轻声说着,“你既担心他会对我不利,心里又觉得他并非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做出恶事。所以才越来越气恼,气他偏偏要来,也气自己狠不下心。”
赵明珠被他说中了心事,神色有瞬间的不自然,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别开目光,打定主意不回应。但傅知意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恍若平地惊雷,震得她心底咯噔一下,双瞳倏地放大。
“因为你见过他,不仅见过,那一面之缘让你记到今日,想必不会是什么坏事。以至于你到今日还在相信他。”
他声音清清淡淡的,连说起这个被对方捂得极严的秘密时,都是那样云淡风轻,仿佛洞悉一切的人并不是自己。
惊慌失措之下,赵明珠捂着嘴的手好半天才放了下去,怔怔盯着对方面容的目光也终是敛了回来,“你真是越来越像……真是吓人。”
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但傅知意已经了然。
他不在意地笑笑,“那倒是件好事。”
模仿了这么多年,虽然不至于拙劣不堪,但也与记忆中那个人的深沉缜密有着不小的差距。若换做那个人的话,政事家事便都不再是难事了。
而面前的小姑娘被人戳破了心事,踌躇间将被角捏皱又抚平,眼神仍有些躲闪,“我确实见过他,但是……”
“你不必告诉我。”傅知意很快摇了摇头,“你先前未曾提过,想必那是需要隐瞒的秘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而坦诚,不意味着要违背心意将秘密也一并说出。”
他语气平和又不死板,不像是闹别扭、讲道理,更像是在闲聊间与她商量一些家中的小事。闻言,赵明珠确实是松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