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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像三月的冬茅草一样,坚硬顽强地拔节出来。
“什么时候水能退干啊!”菊香忽然一声叹息。
“我们屋子听说连屋顶都没有了。”银秀忧郁地说。
她们痴痴地望着水面。
菊香想到死去的十春的小弟,“我们这次死了五六个人。”
银秀也叹了声,“老的不说吧,小孩子就可惜。”她转头看了躺在草地睡着的喜儿一眼,轻声说:“看她家的小胜�,十一岁了,做得好多事呢,一年要捉千多斤鱼。”
菊香想起十春给小胜敷药的时候,小胜那个惨样,整个胯裆肿得冬瓜似的闪亮,还沁出腥臭的水珠。她悲戚地摇头:“小胜死得惨呢。你看她,弟弟死后,就没见喜鹊子唱歌了。过去多逗人爱,脸上红肉里面间白肉,嫩得早禾桃一样。现在瘦了一圈,脸也黑了,唉———”
她们两个说话,看见爱华双手抱膝,埋头不语,以为她也在打瞌睡。银秀推一推,爱华抬起头来,眼里泪水盈盈。
菊香、银秀心里一凉,顿时噤声无语。
她们知道,爱华是这些人中最艰难的。本来家里没一件像样的东西,分的田还要请人种。菊机匠除了坐在织布机上像个活人,平常没见过他直腰走路,简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里插秧打谷,是爱华和别人一起做;车水薅禾,也是爱华和村上人兑工;下河挑水,上山打柴,都她一人承担。十六七岁的姑娘,没穿过一件合身的衣裳。父亲能织布又怎样?棉纱是别人的,布是别人的,从没见过一分钱,给别人织了布,无非换几个劳动工,或几升谷米,家里常年四季没几滴油下锅。
爱华其实也长得眉清目秀,温存老实勤快的性格也逗人喜欢。可是生活太苦,长得瘦,晒得黑,又寡言少语,就让人觉得愚笨了些。
可怜辛辛苦苦造起来的竹墙房子,被大水冲了一半,织布机虽也绑了石头,房子都冲跑了,织布机还留得住吗?
到山里躲灾以来,别人父亲不是打鱼,就是替人犁田扮禾,有手艺的做手艺,总还可以挣几角一升煮粥熬汤过日子,就她这个父亲,一天到晚睡在铺上不起来,说他病,他晚上又突然到秦天、肖海涛这些人家哭哭啼啼。说他不想活,又没看见哪棵树上挂着他那几根弯骨头。
有人劝他去讨米,他面子比谁都薄,本来没一丝血色的脸,马上一炸就红了。别人讲,听说秦憨子回她老婆娘家,呆不下去,都讨米去了。他那大身坯,不怕丑,你像个病人,还怕什么丑嘛!他就是不听,除了哭脸就是睡觉。
他要是个纸人倒好,不要吃,不要别人侍候。但他只要听到爱华回来,就去寻她篮子看,见着红薯洗也不洗就拿起啃。爱华有时捡些禾线子(散落田中的稻穗),把它和薯块一起煮了,他立即闻到香,爬起床早早守在那只破瓦缸做的柴灶前。有时爱华又被银秀她们叫去捡柴砍草,回来时,一瓦罐红薯饭被他吃个精光。爱华开始还哭,引来别人问长问短,以后她只把眼泪往肚里流。
姚百喜、骆飞亮和肖福涛这些半大小伙子都说,我们哪天趁你父亲睡着了,帮你抬起扔到河里去算了,这样的父亲要他干什么。
想着这些,菊香她们就劝爱华,要她心宽,一个人好好歹歹是命里注定,急也没用。再过两年,找个人家嫁出去算了,你求你的生路。
说着说着,爱华就嗷嗷大哭起来。
这一哭,把两个小的哭醒了。她们不知发生了什么,揉着眼东张西望。
爱华越哭越伤心,在地上顿脚拍手。
突然听得巧月说:“你们看———看�,爱姐的屁———屁股出来啦。”
坐在一旁的菊香、银秀连忙仰身去看,果然,爱华的裤子裂开一条大口,露出白白的屁股。
正哭着的爱华猛然一惊,反手摸到自己臀部。
这时谁都没想到,肖爱华双手一撑站起来,一声惨叫,向河边狂奔而去。
刹那间,搞蒙了还坐在地上的人。菊香首先醒悟,喊声:“爱华!”连忙追赶过去。
银秀、喜儿也起身追。巧月坐着自言自语:“爱———爱姐,到哪里去�?”
虽然菊香腿长,跑得快,但从她们坐的崖下到河边路还是太短,没等她捞到爱华衣角,就见她两手一扬,扑通跳下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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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短暂的忘忧时刻(3)
这山崖水边,比不得大河。大河有滩,有时下去几丈远还淹不到脑袋。但山�边只有窄窄一线斜坡,不几步就是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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