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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孝慈和我说,她真想住到庙里去。外婆是信佛的,在南昌时她供拜观音菩萨,到新竹後住的地方实在人多空间小,连好好摆座观音佛像的架子都没有。当她说想带发修行,我们感受得到她内心有多苦。
初抵新竹两个月後,二舅舅 若一味地想要做生意以免坐吃山空,外婆拿他没办法,只有把从大陆带出来的所有首饰细软,全数拿出来变现,才勉强买下中央路一百五十一号的房子。有关费用全是父亲要王升在我们离开南昌前,交给外婆的盘缠和安家费,里面有大头银洋和黄金金条,一共勉强凑到二十万左右的新台币,买下那幢只适合做生意并不适宜住家的店面。
然而,二舅想做买卖的点子是随兴而起的,没有详细地思考或规划,而且又不在行,一路下来,不到两叁年,从开委托行、卖烟酒杂货、代售《香港时报》、《青年战士报》,到开碾米厂,转行好几次,没有一件做成功,所有的钱全赔尽了并开始举债;加上他刚愎的个性,後来又和王升不睦,还和当时唯一的表叔周仲超闹翻、吵架,甚至於对簿公堂。周仲超是外婆的亲侄儿,外婆要我们喊他表叔,当时他官拜陆军上校,穿上军装来到新竹时显得非常神气,《新新闻》杂志社董事长周天瑞就是他长子。
表叔周仲超曾经在一九五四年带天瑞、天琪两兄弟,到新竹来向外婆拜年。天瑞和我是有血缘关系的亲表兄弟,小时侯见面的情形,相信他会依稀记得。当时我念初二,他比我们小几岁,可是他们的衣着很光鲜体面,还穿着皮鞋,比我和孝慈好多了,令我们心生羡慕。上校军官的生活在当时至多只属中等,但和我们在新竹过的日子相较,就风光富裕多了。天瑞、天玮两兄弟就像是大城市里孩子的典型,我和孝慈反倒像是乡下小孩。外婆对於有这麽一位上校侄儿,颇觉骄傲,且军官有固定月薪,经济状况看来就宽松多了。
二舅和王升之间,在五十年代中期就无法相处,後来几乎停止了交往,原先父亲透过王升过年过节一年叁次送来的生活费用,也因此中断。於是,在日子几乎快撑不下去时,二舅只好硬着头皮向表叔周仲超伸手借了一万一千元应急,这在四十多年前也不算一笔小数字。根据外婆说,二舅曾每月支付一些利息,可是当借款到期,展延了几次仍无法还钱,後来连利息也止付了,为此,表叔还来过新竹讨债。由於无法解决,和二舅发生过口角,当然不欢而散,随後二舅被告到法院。当然表叔也是克勤克俭才会有点积蓄,看在和外婆这一层难得的亲戚关系上,才冒险将辛苦钱借给二舅,却没想到後来会血本无归,他的激烈反应是可以理解的。但对外婆来说,夹在一个事业有成的侄子和一个举债度日的儿子中间,真是苦不堪言,难怪外婆会有到庙里去住的念头。
难民岁月” 心志
二舅舅来到台湾时,和不少其他外省乡亲所持的看法一样,对於住在台湾,都认为只是“暂时”避难性质,就像抗战期间躲日本鬼子一样,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顶多住上叁年五年,最长十年八年,很快就可以重回老家了。他来台之初,根本没有久居之念,连购置家具都以“应急”为先,愈简单愈好,最好是买一些用了一段时间便可以弃置而不觉可惜的东西,以免不久之後要回大陆时带不走。他只准买所谓“第一优先”的生活必需品,凡是比较贵一些的,都成了不予考虑的“奢侈品”。依此逻辑和界定,在新竹家里所用的物品,
其简单和简陋就可想而知了。
“逃难”一词,也给了二舅舅很好的说词与借口,用来解释为什麽我们家不能和本省籍的左邻右舍在物质水平上看齐。因为我们不久是要返乡的,住在新竹就像暂住旅馆一样,同时可以藉此用来对他没有赚钱的本事做很好的掩饰。常常听到他挂在口头上的一句话就是:“现在兵荒马乱、国难当头,大家都要节衣缩食,一切都要简单。”这句话,他讲了几十年。
因此从一九四九年我进新竹东门国小念小学叁年级,到一九五九年自新竹省中毕业後,十几年当中,家里所谓的家具,就只有两张竹桌子,一张放在楼下作餐桌,一张放在楼上堆放东西,加上六张竹椅、两张 椅;两张竹床,一张外婆睡,一张我和孝慈合睡。全家的家具,仅此而已。二舅一家人,更全部挤在一间叁、四坪左右大的榻榻米小房间里,省掉了桌椅、床铺。至於沙发、电风扇、电熨斗、收音机、吹风机等等,当然是二舅口中的“奢侈品”,不用去想、也不会去买。
後来,二舅舅不幸得了青光眼,由於他对医院和医生根深蒂固的恐惧与不信任,而延误了就诊,导致双眼全瞎,直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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