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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伙计见状连忙出了去,将六人挡在席外。双方起初也只是轻声细语,后来越说声越大,竟然连我们所坐的位置都能听见。嘈杂的声响终于惊动了呆在后台的老板,这个年逾五旬的老者倒是显得比伙计们更加和善,将六人让进席内,坐在离我们不远处的一张空桌上。
老板首先开腔,问道:“刚才你们说是山东大鼓班儿的,那都会唱什么段子啊?”
干瘦老头忙站起深鞠一躬,说道:“山东大鼓的所有曲目俺们都会唱,但唱的最好的,当属《包公案》、《海公案》和《西厢记》这几出”
“哦……”,店老板点了点头,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桌上剩下的六人惶恐地坐着,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良久,那老板稍稍压低了声音与干瘦老头说道:“你们会唱二人转么?”
“二人转嘛……”,干瘦老头吸了口气,思考了一会,又继续说:“这个东西俺手下的学徒倒是演过几出,也看过名家的表演,只是俺们常年在山东唱大鼓,对此并不是十分的精通”
店老板听罢淡淡一笑,指着半大孩子身下的小毛驴说:“班主还谦虚什么?这孩子所穿的,不就是二人转的行头么?”
“是二人转的行头不假,不过这孩子是俺过了山海关之后在半路捡的。他本是黑河戏班子里的小半拉子,随团演出时遇上了大鼻子全城戒严才跑丢的。那孩子就与俺说,关外不同与关里,对大鼓秦腔等等并不感兴趣,二人转才是关外人的最爱。俺见他聪明乖巧,便收留了他”
“没错!在关外能吸引人掏钱看戏的,就只有二人转了,而且还是荤腔”,店老板说完,嘿嘿笑了两声。
“荤腔?”,干瘦老头没听明白,一下楞住了。
那个半大孩子赶忙卸去了身子底下的小毛驴,绕到老头旁边,趴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那干瘦老头的脸色腾的蹿得通红,怯怯地与老板行李说:“老板,俺们不唱荤腔,俺们…… 俺们不会唱荤腔”
“咳,你这人咋这么死性,不会可以学么。我瞅见你带的这两位姑娘长的还不错,身姿也蛮丰腴,要是唱得浪,肯定能勾来不少的客人。反正话我是跟你说到这儿了,只要你们肯唱,我就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客人若听得爽了,还有赏钱给你,你们自己想想吧,到哪还有这等好事”,说完店老板抬屁股就要走。
干瘦老头见势不好,忙站起拦住,说道:“您说的事,再容俺们想想。但今天…… 今天您能不能允俺们先在这儿唱一场山东大鼓?赏钱俺们不要一文,全都给您,只要唱完之后,您能赏俺们一顿饱饭”
“呵,那当然好,我也正好赏赏这两位姑娘的腔子”,店老板一招手,伙计从底下端上一盏茶盘,置于圆桌上。那四人闻听之后,便各自打开包袱,将那些羯鼓、弦子、梨花简等器具如数取出。两名男子取了乐器之后,从席里拉过一条长凳,坐在一旁抚弄琴弦,待两名女子支好了羯鼓,摆正了姿势,那壮怀而又稍带哀怨的乐音就从关公老爷前面那片空场传了过来,我细听了一听,他们唱的,乃是一出《海公案》。
第十七章 … 重返(五)
关公塑像身前虽然没有高及六尺的舞台,但那两男两女却全然没有羁绊,甚至演得比一般的台上艺人还要投入:随着两名汉子弦子音调渐高,两位女子之前顿挫的鼓点也变得更加密集,声声渐强,如同茸毛细雨变为狂风暴雨。陡然之间,女人的音调由阴柔逐渐稍显刚烈,唱到浓情之处,竟惹得底下的食客好评如潮。
这时我与洪胡二人已经将鱼肉螃蟹吃得差不多了,三人闲来无事,便也边吃着辣口的小菜边瞪眼朝前瞅着。胡老三本身就是山东人。论资历,他算是闯关东里最早的一批了,大鼓是他的家乡戏,所以三个人里就数他看得最入神,我和洪屠户则不然,俩人都是边一边漫不经心地嚼着花生米,一边不痛不痒地对台上女人的唱姿唱腔品头论足。
一出《海公案》唱毕,四座皆起身鼓掌叫好,干瘦老头见反响不错不禁喜笑颜开,便趁热打铁吩咐两对男女开唱下一出《西厢记》。西厢记不同于《海公案》,它要一男一女两名主角饰演张生和崔莺莺,于是拉弦的男人便与其中一名女子调换了位置。弦声响起,鼓乐齐鸣,曲辞忽而 ‘雪浪拍长空,天际秋云卷;竹索缆浮桥,水上苍龙偃;东西溃九州,南北串百川。归舟紧不紧如何见?却便似弯箭乍离弦’雄浑得壮怀激烈;忽而‘风静帘闲,透纱窗麝兰香散,启朱扉摇响双环。绎台高,金荷小,银镇犹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