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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大手,无形无质,却随随便便就把你给捏扁搓圆。
所以,齐云只能满怀惆怅地搬进偏僻小院。
幸好,搬进小院那天,他的烧已经退了。
宋岚千叮万嘱,告诉他倘若不舒服了,一定大声叫下人。
齐云乖顺点了点头。乖顺到可怜。
宋岚十分不舍,背身过去抹了把眼睛,才接着问:
“云儿,一个人住,怕不怕?”
齐云摇摇头。
摇头是个模糊暧昧的动作。
比如此时,你既可以理解为齐云不怕,也可以理解为他不知自己怕不怕。而实质上,齐云的意思是:怕。
怕,却不能承认。所以才摇头。
这样委婉曲折,宋岚再蕙质兰心,也领会不到。
她便以为儿子真不怕。
她以为儿子果然长大了。雏鸟长出翅膀,自然想飞离她这处旧巢。
误会啊,人生中真是充满误会!我们不是在误会,就是在去误会的路上!
不过齐云此刻,是在去小院的路上。
堂兄齐帧的小院。
当然,如今属于他了——听说这位堂兄外出远游,已数年未归。
院子有点荒芜。
荒芜是有原因的。没人住只是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那就得问齐云的大伯母惠蓉。
但你倘若真去问惠蓉的话,她是一定不会告诉你的。
她会告诉你她不喜欢齐帧这个白捡的儿子吗?
她会告诉你作为继母,齐帧离开齐家真是让人大松一口气、呼吸都痛快许多吗?
她会告诉你这小院曾住过齐帧那早逝的亲娘、至今让齐大少念念不忘的前大少奶奶吗?
她不会告诉你的嘛!
于是齐云懵懂地住进这荒败颓唐的小院子。
好在屋里面还是收拾的窗明几净。齐云一来就成了老太太的心尖肉,惠蓉不敢怠慢。
何况,瞧齐云那乖巧柔弱的样子,惠蓉也不忍怠慢。
所以齐云可以坐在柔软干净的床榻上,叹气。
长吁短叹,少年老成。
齐云也不想老成,但世事催人老。
进齐府几天,他便懂了很多从前不懂的事。
比如,你的自由原来并不握在你手里。它可能握在你娘手里,更可能的是——握在你阴森刻板的祖父手里……
当然,“自由”这种东西,对十二岁的齐云来说还有些高深。
他此时长吁短叹的,是另一样半高深半肤浅的东西——尊严。
他一夜之间弄懂了:十来岁还和母亲睡一张床,原来是件特别有损尊严的事。其严重程度,与病病歪歪、不会拳脚、长相阴柔等等诸般,可以并论相提……
叹完气,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齐云走到桌前,挽起袖子,开始研墨。
桌子有点高,他胳膊举的很是吃力,索性在椅子上垫了几本书。
书是自书架上抽的,不知素未谋面的堂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书架上既有各色典籍,又不乏话本志怪,掺杂一起,散乱无章。
齐云斟酌一二,还是搬了几本蛛网遍布的大部头垫在椅子上。
很快,他便研好了墨,坐在桌前开始临摹大字。
这是祖父给他布置下来的课业。
课业这东西,原本是轮不着齐老爷子插手的。
奈何镇上私塾的先生偏要他插手。
那先生掳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故作高深:
“云少爷这底子是高人给打的,小生不敢教,怕毁了。”
小生你个鬼!你那把胡子明明比老夫还长!
齐老爷子心中狂乱。
狂乱完,他找来一摞名家摹本。除却山羊胡,中华上下五千年,总有牛掰人物教得了齐云。
于是,齐云坐在桌前临摹。
这事情他不陌生,在南京时每天也要临上一张帖子。
在陌生的齐府重临起字帖来,他反而得到一种安定。
用完晚饭回房,借着油灯,他铺开张纸,打算接着临。
不是他好学。
是怕。
怕陌生的房子,和陌生的黑。
还怕这陌生的安静。
怕着怕着,齐云的手便不稳了。
一丝哆嗦从手掌漫延到他全身,他颤颤抖起来,望定了眼前油灯不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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