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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下看河谷,真有点晕眩。
“哑巴娃,害死你的人不是我俩,你到了阴曹地府千万甭怨我俩……下一辈子转世投胎千万甭来到这乱世年间……”
说着慢腾腾数着“一、二、三”,然后相互挤挤眼,猛地将李九儿朝下推去!就在他身体悬空的瞬间,又被活生生地扯了回来。
李九儿仿佛这时才意识到他俩带他到这地方来的意图, 这才咿咿呀呀地哭开了。
“妈妈的,这娃娃实话是个哑巴,这马连长也实在多心了!”
“也难怪,你看这娃细皮嫩肉的样子,活像是个‘下边人’红军娃。”
李九儿又被押了回来。听了那两个士兵的汇报,马连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叫那两个士兵将县府监牢里的狱卒叫了来:“听着!今晚你那驴耳朵给老子放亮豁点儿,那尕娃如果不是哑巴,受了那么重的伤,晚夕里睡迷糊时肯定会呻唤的。你一听见呻唤,马上来报告,本连长重重有赏。”那狱卒那晚蛰伏在李九儿的监牢门前,支楞着耳朵一宿没睡,可是连丝毫呻唤声也没有听到,自然重重赏钱也没有领到,气得他在第二天寻了个机会抽了李九儿三马棍,为他那一夜的瞌睡寻了点补偿。
十几年后的一次共和国的国庆节上,那两个士兵和那个狱卒夹坐在群众中间,捋着胡子听县委县政府的领导讲话时,发现坐在主席台上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军人十分面熟。直到他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操着一口带着浓重闽南口音的青海话代表民国二十六年战斗在河西走廊和祁连山麓的西路军战士讲话时,他们三人的眼睛立马瞪成了六颗花狗的卵子!
不知是马连长经过种种考验之后确信李九儿是一个老实的农家哑巴娃,还是李四十五老夫妻的金圆券和九天保他们几十位乡亲联名具保起了作用,不几天后李九儿被放了回来。放了回来的李九儿白天放羊耕地,夜晚遥望着闪烁在祁连山雪峰边的北斗星久久不能入睡。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末代枪王(六)
李九儿是十天前被强行裹进土匪队伍里的。
这几年,李九儿给财主陈有忠家放羊。陈有忠的秋季草场在一个叫讨拉北坡的地方。那一天,土匪们忽啦啦地围住了陈有忠家的羊群,不顾陈有忠弟弟陈有义的乞求不顾李九儿的比划,一时间杀牛宰羊血流成河一片狼藉。
吃饱了喝足了,一个土匪趋前向张司令报告:“张司令,那年轻点的小伙子是我们黛彤川有名的大财主陈有忠的弟弟陈有义。你看我们是不是。。。。。。”
“那个呢?”张司令用嘴努努李九儿问道。
“那个名叫李九儿是个哑巴,是陈有忠家的长工。”
“哦,天无绝人之路,日奶奶,我们有救了!”张司令脸上露出兴奋的狞笑,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他心中瞬间形成了。
他挑选了一百多名健壮的土匪,押着陈有义和李九儿向黛彤川进发了。其时,如血的残阳正将余辉泼撒在祁连山麓百草行将枯萎的山山川川。瑟瑟的秋风阵阵袭来,吹得山嵴上的芨芨草颤抖着发出猫头鹰一样的叫声,吹得百虫敛迹,只有蝙蝠一类的夜行动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蠢蠢欲动,等待着黑夜的降临。翻过乏驴达坂(因其陡峭、漫长,连极具耐力的毛驴翻越时都倒在地上不起身,故名之),美丽富饶的黛彤川便呈现在了土匪们面前。此时正值秋收季节,收割后的田地里青稞和油菜捆子排得密密匝匝,人行其间,仿佛进入了一个阵容肃整的古代军营。秋翻过后的土地黑油油的,仿佛浸透了油,散发着一种温暖的气息,让这些世代以土地为生的土匪们有了一种类似于回到母亲怀抱的温馨感觉。
这片踩上去软绵绵一下子就能陷及脚腕的黑油油的土地啊!他们中许多人捧着它亲吻着它热泪涔涔。
土匪们穿行在收割后的田地里,尽量绕开村庄悄没声息地前进。那静卧在山洼里的古老村庄,褐黄色的方型庄廓东倒西歪,弯弯曲曲排列在向阳避风的山坡下,参差不齐像抽了三十年老旱烟的老人的牙齿。庄廓的上方,淡蓝色的炊烟袅袅婷婷,随着轻柔的晚风飘荡,空气里弥漫着青稞穗头烧熟后散发出的沁人心脾的馨香和让土匪们不由得屏住呼吸的青油的香味。一年来饥一顿饱一顿的土匪们眼前立马浮现出绿旺旺的青稞“麦碎”儿。每年的这个季节,女人们将尚未熟透的青稞穗头折下来煮熟收拾干净后,放在小石磨上磨成粉条状,炝上野葱花、芫荽,泼上青油,香喷喷地端给盘腿坐在炕上的公公、丈夫以及嗷嗷待哺的孩子,让一家人在狼吞虎咽中享受丰收的喜悦。想到这里,土匪们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