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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会见天王。谁知走到天目山下,便听到天京内讧的噩耗:先是北王杀东王,后是天王杀北王,再后是翼王出走,天京城里杀气弥漫,尸积如山,一片锦绣前程上忽罩满天乌云,太平天国元气大伤,前景暗淡。本已心情沉痛的郑南漳,顿时对天国心灰意冷,一气之下,在法华寺里削发为僧,改名圆灯。随行的弟兄多半星散,也有几个跟他一起遁入空门。不想法华寺方丈慈静长老也是个隐身空门的热血志士,得知圆灯的情况,便竭力怂恿他借佛门办大事。圆灯精神重振,将法华寺办成了个少林寺,僧众都习拳练刀,又暗暗地通过弟弟与闽浙一带的天地会取得了联系。后来天京陷落,他们也未消沉,欲伺机再起。圆灯以他武功师的眼力,看出了张文祥非寻常百姓,法华寺亟须这样的人。
张文祥在枣林住下来。几天后,圆灯来看望他,又叫他当场演练了几套拳脚,果然不错。圆灯便请张文祥做个教师,教习寺内僧众武功。张文祥在法华寺安下心来,日子也还过得平静。三个月后,他突发伤寒,全身发烧,大便屙血,整天昏迷不醒,脉搏一天天弱下去,眼看人世渐远,黄泉路近,医师们皆束手无策。
这天,圆灯法师在大雄宝殿对着佛祖祈祷之后,吩咐医师尽一切力量保住三天不出事。然后脱去袈裟,换上短衣,带着一把钢刀,几斤干粮,背一个竹篓,只身进了天目山。第三天傍晚,圆灯回来了,竹篓里关一条极毒的七步小青蛇,篓盖上绑一簇各色草药。圆灯把草药剁碎,又榨出浆来,然后从竹篓里拖出那条七步蛇,一手掐腰,一手掐头,那蛇疼得张开口,毒液顺着舌头流进药浆,他亲手撬开张文祥紧闭的牙关,将药浆灌下去。到后半夜,烧渐退了。第二天上午又灌一剂,两个时辰后脉搏正常,临黑时张文祥已能自己开口吃药了。这一夜他呼呼酣睡,到了天亮时,便能起身吃饭了。当张文祥得知圆灯冒着生命危险闯进深山,为他捉七步蛇时,这个刚倔寡情的硬汉子第一次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他跪在圆灯面前,请求收他为佛门弟子。圆灯双手扶起,说:“佛法广大,无所不在,其宗旨乃除恶为善,与世人造福。至于削发不削发,穿袈裟不穿袈裟,实无大区别。你若有心跟着我除恶为善的话,可否听得进我一番劝告。”
“我这条小命全是法师给的,今生今世,法师说什么,我都听从。”
于是圆灯把张文祥带进方丈室,将天地会反清复明及他自己所悟出的驱逐洋人、保卫中华的各种道理,给张文祥讲了一通。张文祥这时才将自己参加过捻子、太平军和湘军的复杂经历全部倒了出来,并说自己在湘军中是哥老会的二大爷。圆灯说:“湘军虽然可恶,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但哥老会与天地会是一家人,你我早就是兄弟了,我对你完全相信。你吃惯了酒肉,也飘荡成性,受不了佛门清规的禁约,你也不必受戒。我的胞弟组织了一些人在浙江沿海劫富济贫,并接济法华寺,你今后就为我办一件事:每月去一趟海边,与我的胞弟接头,带一些金银回来。”
张文祥久静思动,正想外出闯荡,听了这话,欢天喜地。从那以后,便为圆灯和其胞弟当起联络员来。张文祥讲义气,重然诺,胆子大武功好,几次往来后,受到了圆灯兄弟的格外器重。圆灯又为张文祥在附近觅了一房妻室。第二年,妻子为他生了个儿子。漂泊半生的张文祥,而今有了延续香火的亲生骨肉,真个是对圆灯感恩不尽,发誓要以身相报。
几年后,张文祥在一次从海边回天目山的路上,偶尔遇见了开小押店的申名标。故人相见,分外亲切。谈起分别后的情景,申名标连连叹气,张文祥却喜满眉梢。申名标听说圆灯出家前也是天地会的头人,便决定关闭小押店,与张文祥一起去投奔圆灯法师,张文祥自然同意。在法师面前,张文祥将申名标的武艺大大称赞了一番。圆灯见申曾是关天培手下的把总,曾国藩手下的营官,毫不犹豫地接纳了。申名标表示要做一个完完全全的僧人,圆灯也立即同意,亲自给他剃发,取了个法名叫悟非。申名标已是五十岁的人了,圆灯见他阅历丰富,本事高,不久又提拔他做监院,地位仅次于方丈,在法华寺里坐了第二把交椅。有一天,张文祥偶尔在申名标的禅房里发现了那尊紫金罗汉,心里很不痛快,想想自己不缺钱用,何必为此事再伤感情,遂不做声,心里却开始鄙薄申名标的为人。这一年,浙江巡抚马新贻在宁波、台州沿海大破走私海盗,圆灯的胞弟也被马新贻所获,处以极刑。消息传到法华寺,圆灯悲痛欲绝,张文祥也怒火万丈,法华寺为圆灯之弟的亡灵念了七天七夜的超度经。张文祥在佛祖面前立下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