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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嵩焘的儿子郭刚基是曾国藩的四女婿,聪慧好学,只是天不假年,二十岁便病逝,留下娇妻幼子,害得父亲、岳父伤心不已。
“筠仙的这个心思十年前便有了,我总觉得他今后会在这方面有一番事业出来。是该多有一些大臣到外面去看看,现在夜郎侯太多了,总以为自己了不起。”曾国藩想起了几个月前,以醇王为首的清议派对处理天津教案的掣肘,至今仍感委屈。“我曾经答应过筠仙,向皇上保奏他出洋考察,这两年内只要我没死,就一定践诺。”
自从办津案以来,曾国藩常常想到死,他有一种预感,而这种预感又使他多次梦见死去的祖父和母亲,他于是更相信死期不远了,心中常默念着哪件事该了而未了,应如何了结。每当这时,他的一颗心,便会如同脱离躯体似的飞回了荷叶塘。不知为什么,荷叶塘那块贫瘠僻冷的土地,那条小小的浅浅的涓水河,那座荒芜的高嵋山,还有长年累月生活在那里的父老乡亲,总是勾起他绵绵不绝的思念,当年那个寒素的耕读子,是怎样急切地盼望走出去,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啊!今天,这个勋高柱石的大学士,却又魂牵梦萦般地想回到它宁静的怀抱。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曾国藩为此而迷惘,而困惑,而苦涩。此中答案的确难以寻求。
相见的气氛居然这般令人伤感,这是彭玉麟进城之前所没有想到的。渣江的退省庵早已建好,杭州的退省庵也正在筹建中,彭玉麟向来对名望事业看得淡薄,内心的痛苦也就不如曾国藩的深重,谈过几个老朋友的近况后,他转入了正题:“涤丈,马穀山这事,好使人惊诧!”
“是这样的。”曾国藩点点头,说,“雪琴,你把马穀山被刺那天的详情说说吧!”
“好。”彭玉麟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似有所思地说,“这真是一件怪事——”
二张文祥校场刺马
江宁城内驻有绿营兵两千多人,棚长以上的大小头目有二百余人。这些头目,每月由记名总兵署督标中军副将喻吉三考核一次,称为月课。月课的内容主要为弓、刀、石、马四大项,成绩分优、甲、乙、丙四等,是武职迁升黜降的一个重要依据,向为军营所重视。七月初,喻吉三便下达命令,二十五日在校场大考,届时总督马新贻亲自检阅。应考者早早地作准备,人人都想在总督面前博得个好印象。不巧,二十五日那天下起雨来,大考便推迟到第二天。
二十六日清早,天还未大亮。江宁校场就热闹起来。大大小小的头目跨着骏马,穿好紧身战甲,一进校场,便各自活动起来。校场规矩很严,就连中上级武官所带的随身仆从,都不得进场,只能在栅栏外观看。
卯正,两江总督马新贻在喻吉三等人簇拥下来到校场。他身穿从一品锦鸡蟒袍,头戴起花红珊瑚顶帽,脚踏雪底乌缎朝靴,神色庄严地走上检阅台。一声号炮响后,考核开始。喻吉三宣布,马制台特为准备了十二朵大红绸花,每个项目的前三名,都可以得到制台大人亲授的红花。应考者无不踊跃。
先考弓术。弓以力为单位,一力十斤。从八力起开弓,连续开满三次者为合格。八力开后再加至十力,合格后再加至十二力。十二力合格者为甲等,超过十五力者为优秀。开弓完毕,再考平地射。每人发六支箭,在三十步远外对准靶子射,六箭皆中靶心者为优。接下来考刀术。刀有八十斤、一百斤、一百二十斤、一百三十斤之分,能将一百三十斤重的大刀舞得娴熟者为优等。石分二百斤、二百五十斤、二百八十斤、三百斤四等,将石拔地一尺,再上膝,再上胸,将三百斤的石头举过胸脯者为优。
武职人员的考试远比文职人员咬笔杆做文章有趣。开考后,栅栏外便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而且越来越多。大家以高昂的兴致观看,并以喊声、掌声为应考者呐喊鼓劲助威。
最精彩的是马术。校场马术的考核为马上射靶。这时已到午初时分,校场四周早已是人山人海,热气腾腾。尽管卫兵一再阻挡,围观的百姓还是拼命地向栅栏靠近,栅栏旁边的几株大树上都爬满了人,好几株枝干被压断了,从树上掉下并跌断手脚的事时有发生。
校场的一头有三个离地四尺高的土墩,土墩上插一根六尺长的竹竿,竹竿上挂一块宽三尺、长四尺,用布做成的牌牌,叫做布侯。布侯上画着三个圆圈,离布侯三十丈远处有一道白石灰线。人骑在马上,打马在校场上飞跑三圈后,再对着布侯射箭。一共射四箭,四箭全中布侯内圈者为优秀。栅栏外,成千上万名观众的眼睛跟着校场上的跑马转,随着一箭箭射出,报以喝彩和惋惜声。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