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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他走到院子里,他娘正在收衣裳,见状便随口问。刚用了饭这是要做什么去。
他听见她问话就不由自主地会哆嗦,好容易挺直了腰杆在稀薄的天光底下站定了,转头看着她应了声。同人吃酒去。
他娘闻言,将手里的衣裳大力往地上一掼。张嘴就骂:“吃酒?同谁吃酒?”
“说了你也不知是哪个。”他烦她追根究底地问,敷衍着拔脚就要走,却不防被他娘给拽住胳膊往后一拖,差点摔倒。他亦气上心头,又想着喊得大声了叫邻人听见看笑话,只得压抑着怒气同她分辩,“不过就是吃酒,娘你管这么多作甚?”
她听了脸色涨得通红。忽然问:“是不是想着要偷偷去见那吴老三家的臭丫头?”声音渐渐跟着拔高了些。
他便急急忙忙去捂她的嘴,放低了声音说:“娘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可他心里却虚得慌。
他就是想去见吴老三的闺女的。
吴二姐今年刚十六,那身段一天天就跟柳条似的往上抽,越发苗条起来,人也长得好看,抿着嘴一笑,那花丛间飞舞的蝴蝶都能被勾过去。
他也到年岁要娶妻了。
他娘能拦他一日,还能拦一年两年十年不成?
争执了两句,母子俩拖拖拉拉又进了屋子,她仍拽着他的胳膊不撒手。他就恼得愈发厉害起来。
一个嘴里喊着你敢去我就不活了,一个喊着不活了你就去死,吵得极厉害。
秦货郎就是闹不明白。他娘这是为什么?吴老三家的闺女哪不好?到底是哪不好呀?偏偏他每回问,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正就是不乐意这事。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些令自己面红激动又难堪痛苦的事来,猛然一推她,随手拣起桌上的烛台,就朝着她砸了下去。
那尖尖的一端,不偏不倚插进了她心窝子里。
她“啊——”地叫了声,躺在地上艰难地抬抬胳膊,很快就因为失血跟疼痛而没有了力气。
他这时才回过神来。扑上去喊她,又惊又怕之下。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可当他发现母亲鼻间还有微弱的气息时。他却没有立即喊人帮忙请大夫去……
他望着母亲睁得大大的眼睛,只仓皇地抛下她站直了身子,退去了一旁。
她就挣扎着伸手要来抓他的脚,可手指头刚扒拉了两下,就不动了。
秦货郎上前去一看,没气了,当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木呆呆地看着她心口的血污,眼睛红红的,脸也红红的,大汗淋漓。
呆坐了许久,外头的天色已慢慢黑透。
他又打起了精神,从地上爬了起来。
趁着夜深人静,他背着母亲的尸体偷偷去了外头。
不会有人发现的,一定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反复在心底里这般告诉自己,走了多久就说了多久,等到一切安置妥当,他家去刷洗地上血污,又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带上所有银钱,悄无声息地趁夜溜了。
临行前,他突然很想去见一见吴二姐。
明明今儿个夜里就应该是去见她的,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血腥味犹在鼻间,他怎敢见她,怎好见她?
他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被无形的手驱赶着,一路赶出了镇子。可四野茫茫,要去哪里呢?他想走得远远的,却又惦记着吴家二姐。
迷茫着,他进了望湖镇,一呆就是几天。
后来他遇见了青娘,虽然年岁比自己大了些,但她生得好,同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是温温柔柔的,他忽然就想留下了。
但从那一天开始,他每天夜里都会梦见自己死去的母亲,梦见她坐在自己的床沿,瞪着眼睛骂自己无用,懦弱,又要用血淋淋的双手来打自己。
他一害怕便醒了,醒了就忍不住觉得心里堵得慌。
于是,他开始杀人了。
一个又一个,都像他娘。
嘴上刻薄,那就拿红线缝了。
手上不知轻重责打孩子,那就砍了。
他莫名的,开始心情愉悦起来。
直到他发现,青娘同他母亲也没有什么区别,她在他跟前的温婉模样,不过是假相。
他恨透了!
被判了秋后问斩。他并不怕。
他只是可惜啊,可惜自己悄悄离开的那天夜里,没有去看一眼吴家二姐。
委实。太可惜了……
张大人也觉得可惜,可惜这案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