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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地,见没逃掉的伤员几乎都是被戳死的,有的肠子和肝都掉出来了,其中,也许安二死得最惨。
安二才爬出战壕两米多,一块断坟碑石板就结束了他逃命的爬行,好像是为了遮盖那丑得吓人的嘴脸,石板压住了他的脑袋和肩背,使他的烂嘴陷在地里。下巴的伤口虽大,但可悲的是没伤着动脉而一时难以毙命,使他在石板下挣扎了好长时间,抓断了指甲的双手攥着两把血泥,脚在地上蹬出了坑。战友们把石板一抬起,“嗡”地腾起如烟的苍蝇,转眼,他头上又万头攒动了,因天气太热。
安二今年二十一岁,是国民党军官的儿子,曾有人说他是残渣余孽。旁观他这短暂的一生,或许就不该到这个世界上来。
他的反动老子,是国民党团长,他的反动老娘,是山东的地主小姐。解放前夕,那太没远见的团长,托人把原本随军的娇妻弱子送来四川老家避乱,自己竟节节败退到台湾而一去不能复返了。
解放后,他爹的家人亲友为站稳立场划清界线,把一口北方腔又读过几天书的小活寡妇视为异端,一个亲叔伯堂兄有幸参加了土改工作队后,还聪明地觉悟到了自己的北方嫂子可能是来川南潜伏的特务!尽管有关部门经调查后不予认可,但在民间传说中,他老娘“美蒋特务”的帽子还是被戴上了,据说还能飞檐走壁打双枪,而那个安二的长辈,则因此获得了政治可靠的品质,后来当上了城关二小的副校长。
他老娘曾想回山东老家,但父母回信坚决拒绝,因他们是地主份子已自身难保,后来又想嫁人,不知咋的没嫁成还成了个新闻,于是竟甩下安二投了河。
那天上午,三岁多的安二一觉醒来不见了妈妈,以为妈妈又到菜市上拣菜叶去了,饿着肚子等到中午。邻居都吃完饭了,妈妈还没回来,他到菜市去找,没找着,回来取了个碗,摇晃到爷爷家坐在门槛上要借碗饭。老头子不理他,老太婆从河边认尸回来,才一把将他提进了屋。
小学与初中,安二和汪三都是同班好友,脾气相投,干什么事都喜欢在一块,而且两人家庭成份都不好,相互间没压抑感。安二学习成绩一般,但爱劳动,初二时还因此当上了班上的劳动委员,可惜他没遗传到丝毫的团长能耐,不敢安排指挥人而只知埋头干活,仅两个月班主任只好撤了他。后来,两人一块没考上高中,一块进县农机厂当了打铁的临时工。在厂里,拉风箱,抡大锤,一年四季烟熏火烤,“地富反坏右”的子女,锻炼身体和学手艺的机会受用不尽,三年下来,二人成了一对虎背熊腰技术精良的小伙子,还差点儿以“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身份入了团。如果不是赶上把一切都冲开了的*的话,光荣的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员就当上了。
*一开始,二人又成了“地富反坏右”的狗崽子。看见人们造反,*,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实际上是所有的当权派'出来游街、挂黑牌、弯九十度或殴打,成立或参加这样那样的革命组织,戴红袖章,扛大红旗,兴高采烈地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自己和安二只有远远旁观的份。尤其是最吸引人的大辩论,他俩更要躲远点,聆听时如果不小心站到某派群众组织旁边去了,另一派一旦注意必定大哗,宣布这边有国民党还乡团和大右派的孝子贤孙督阵助威,而这边也决不饶恕这两个扫帚星,旗杆追打石块砸,只差没怀疑他俩是故意来破坏无产阶级*的特务!
新中国的当代青年不能参加革命,而且是“触及每个人灵魂的,确保社会主义红色江山永不变色的大革命”,那是什么滋味!尤其他们这种必须要“重在表现”的青年,更怕被革命所抛弃。
好不容易等到大规模的武斗开始了,才有了让“愿意悔改的走资派”和“可以改造好的地富反坏右子女”接受改造的机会,使他们经过炮火的洗礼重新做人。于是,安二和汪三这两个年轻力壮的理想炮灰,终于得到了允许革命的通知:上前线保卫红色政权去!
他俩领到了两支珍贵的“七九”步枪。说它们珍贵,不仅在于是他俩的革命标志,而且两支都破旧得好象是不可多得的文物,连枪背带都是布腰带配的。
那天,领了枪弹后,便上街武装*,那也是他俩第一次出现在革命队伍中。队伍里,人人肩上扛枪,腰系弹带,胸戴大红花,精神很抖擞,步伐却很乱。他俩并肩走在队列中,安二不好意思,低头只看大红花前面的地面,汪三则昂首挺胸,心想:老爹解放前就是地下党,如果没当右派,老子早就革命党了,假洋鬼子们太坏!'假洋鬼子鲁迅《阿Q正传》中不许阿Q革命的人'。街边上,安二的爷爷和汪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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