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第2/4 页)
很好奇,你相信她俩是真的认为自己比那些大她们十岁左右的女士更老,还是你自己在以一种文雅的态度表达对前辈的否定,甚至是怜悯?
微:我跟林白是很好的朋友,她这个人其实非常单纯,就是她不在现实里,没有社会经验。她比我有激情,容易相信一些东西,容易被蒙蔽——当然也就这么一说啊,生活里她也未必真这样。你读她的小说就会发现,尤其是早期的小说,她很敏锐,身上有一种天然的东西,对人情世故不是很在行。她比我大十岁,可是心理年龄比我小得多。我呢,主要是心老,就是心里什么都明白,可是行为不太配合,常常会做些傻事。这个其实也是不成熟,但是相比林白,我觉得自己是老了。
我这也是瞎说说啊,不一定准确。我就觉得吧,她们那代人其实很单纯,从80年代走过来的吧,身上普遍有一种理想主义的东西,相信人心是善的,可能她们的文学启蒙一开始是俄苏文学,后来才是现代派小说,这就使她们身上有一种情怀。我们这代人则非常世故,我是1989年参加高考的,然后才接触社会,不一样了,时代变了。我现在读俄苏小说,像屠格涅夫那一代的,根本读不下去,为什么?心境变了,身上没有那种古典情怀。我从一开始就相信人心是复杂的,你叫我回头去相信那种单纯的东西,不可能了,我回不去了。这个,算是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了。
第二个问题也有点道理,但不是基于对前辈作家的否定,而是想写出一点不同的文字,以区别于她们那代人。其实林白、陈染、徐小斌的文字,我都集中读过,那还是十年前,我刚开始写作的时候,一读就觉得眩目,她们的文字太漂亮了,情绪饱满,意境迷离。我当时就想,小说写到这个份儿上,真是有点写疯了,就是你获得自由了,天马行空,兴之所至,怎么写都对。就是你再怎么挑剔,挑来挑去还是才华,太奔放了,藏不住啊。
我呢,不属于这一路的,我天生就不是奔放的人,就是有点拧巴,对自己很克扣。我要是有一样好东西,比如一件漂亮衣衫,必定藏着掖着,不让人看见,必定要等到满大街的人都穿上它,我才会穿,这样我走在人群里,就觉得自己是自由的。我喜欢沉着一些的文字,像博尔赫斯、卡夫卡他们,我读他们的文字就满心欢喜;我读女作家的文字呢,虽然也很漂亮,可是我心里会发慌,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我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嫉妒,就是你嫉妒人家的才华,因为你写不出这样的文字来。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的,因为有一次我读林白的《米缸》,这是她中期的作品,我就非常喜欢。为什么呢,因为她开始写生活了,她的文字里有日常,有一些很普通的小市民,日子过得很艰难。我喜欢这个东西,就是她的小说触到地气了,读这样的小说,我心里就不慌,觉得很踏实。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魏微(5)
这是个人趣味吧。其实杜拉斯也有这个问题,就是太个人化,远离世俗生活,文字美得叫人眩晕。但你不能说杜拉斯不是好作家。她是好作家,林白她们也是好作家,她们创造了一种特立独行的风格,很自由,很奔放,就像跳舞的邓肯一样,非常风格化,这对一个搞创作的人来说,其实就成了。我不是这一类的作家,但我也不遗憾,我就是要老老实实地去写生活,写时代,写人……好比在我们的文学传统里,她们是大胆的越轨者,我是平庸的守成人;你画个圈给我,我就在这圈里走路,一般不会越雷池。呵呵,我跟林白没聊过这个话题,但愿她看到了别生气。
魏:不会那么容易生气吧。不过你这么说我也得考虑考虑了,碰巧我刚刚完成的两篇论文——几乎是同时——就是关于你的和林白的作品的解读,是我“最近十年女性写作问题研究”的组成部分。“问题研究”嘛,自然就一个劲儿谈问题,我岂不是要引发林白女士的雷霆之怒了。当然,我这样说不免抬举自己。不是说过尊重吗?抱着真诚和尊重,是可以讨论问题的。顺便问一下,你觉得批评家或同行们的意见重要吗?对你有无影响?
微:可能有影响,但我又不希望受影响。理想状态是,我写我的,不管外界的评论。我有自己的一方世界,那么我就要把这个世界表达出来,好坏权且不顾;写作是为了什么呢,可能就是我要说话,我想找到一种自由的表达,通过这种表达我能得到某种释放,当然这是理想状态。一般是,表扬话在我身上不太会有影响,也就那么一听,听了挺开心,到此为止;批评话呢,就不太好说了,假若众口一词都说我写得很差,我该怎么办呢,还会那样写下去,还是放下来想想?我想可能是后者。所以批评的意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