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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心理分析的方法来重新解读明代典籍。您对朱翊钧的心理分析非常精彩,尤其是“见门生苦心猜圣意”一节。我开始觉得您把张居正与高党、皇亲国戚、士林的斗争写得从容大气,但似乎缺少感情、心理方面的开掘,读到这里,它彻底改变了我的看法,您是另有考虑。
熊:对,我是在用西方心理分析的方法来解读典籍,寻找更令人信服的理由,怎么当年那么信任的元辅张先生,到最后竟然如此仇恨他。对于张居正这个人物,我是想在行动中展现他的执政能力和智慧。如果用大段的心理描写,我怕像巴尔扎克的心理描写一样,让读者烦,从而影响叙事的情节节奏。同时,我要吸取托尔斯泰的教训,《战争与和平》中大段大段哲学上的议论,读者看了觉得非常枯燥。因此,我要把思想和文化点点滴滴地渗透到正在发展的情节中,而不要孤立地告诉读者我多么有思想。其实,在大隆福寺,李太后召见张居正那一场戏我很满意,几个人的心态都活现出来了。
李:您在外国文化资源方面还有其他的借鉴吗?
熊:还有就是对中国皇权的反思。西方的君主立宪,比如英国,皇帝是董事长,首相是总经理,我在研究张居正时代的政治权力关系时,受到了君主立宪的某些启发。我写到那时的所有大事都向皇帝汇报,而实际操作却由内阁完成,这是一种很好的君主立宪制。李太后、张居正、冯保形成互相制约的“铁三角”,只有在张居正时代,相权才有可能制约皇权,我认为这是一种好的治理结构。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算数,大家的意志必须是统一的。张居正的思想必须变成皇帝的圣旨才行,皇帝自己不能下圣旨的,他的意图必须传到内阁,由内阁拟票,皇帝如果不同意,可再发回重审。这样就构成了相权、监权、皇权的鼎立局面,皇帝只是象征。张居正柄政实际上就是君主立宪的搞法,这就是我对张居正时代政治权力结构的重新解读,这当然不是简单的比赋,而是对历史存在的一种展现。但一旦张居正去世,明朝又回到了皇权独揽的局面。这就是万历新政最终不能推行下去的主要原因。
李:可不可以说《张居正》是您对万历新政及其前后的文化地图的一种想象性重构?
熊:可以。这样说,我是把小说当做历史论文来写,用学者的方式来写小说,这样出力不讨好,因为它不容易让人明白你想说什么,这需要阐释。
李:您在1975年读到姚雪垠先生的《李自成》时,就有了创作历史小说的想法,您创作《张居正》时在哪些方面受到《李自成》的影响?
熊:我接受了姚雪垠先生的治学方式、创作态度对我的影响。但当我开始写《张居正》时,我就纯粹不读《李自成》,我不愿意我的小说生活在他的小说的阴影之中。在选取人物的方式上,他是他那个时代的选择,以阶级斗争为纲,因此他选取农民起义的领袖李自成。而我处于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时代,我选择了一个治理国家的首辅。所以,我们在人物的选择上,各自打上了时代的烙印。
李:这一点给我的印象很深。《李自成》写李自成在商洛山中积蓄力量以图东山再起,以及对反围剿的描写,其思想背景是中国现代革命史。而《张居正》所关注的财政问题、体制问题显然是当下社会现实的投影,因此人物的选择可能受到现实环境的影响。
熊:也不叫影响。你对历史的忧患,必须要在今天的读者中引起共鸣。读者不可能离开自己生活的环境去思考社会、历史,你在作品中投入的关注要引起他的兴趣,你写的很多事件就必须是当下社会所关注和关心的。我认为任何一个作家都会这样做的。
李:最后,请谈谈您今后的写作计划。
熊:目前,由我亲自动手改编的四十五集电视剧《张居正》已进入投拍阶段,预计明年下半年可以与观众见面。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两本历史随笔要编撰,从明年下半年起,我就会重新封闭起来,写作我的第二部长篇历史小说《春秋》,这部小说同《张居正》一样,仍然是文化历史小说。
韩东(1)
韩东简介
1961年出生于南京。8岁随父母下放至苏北农村。
1978年考入山东大学哲学系。
1982年大学毕业后在西安某大学任教,讲授马列哲学。这期间写作了《有关大雁塔》等诗。
1984年调回南京,仍在大学任教。
1985年和于坚、丁当等创办民间刊物《他们》。
1993年辞职成为自由写作者,受聘于广东省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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