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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溲,双陆这一天算是忙完了,他回了那两个太监吃酒的邀请,低头拖着步子往北所下三等奴才的住处去,进门随便扒拉两口桌上冷饭,才一头倒在炕上。
好几个月睡不好觉,撑到今天,他实在太困了。
下三等奴才的住处全是阴面,唯有太阳西下时候才能见着点儿光。夕阳从槛窗外头照进来。正好打在双陆那张十三四岁。青白尖瘦的脸上,映着底下浆白发黄的棉褥,让人没来由的发慎。
不知迷迷糊糊躺了多久,双陆额头就渗出细密的汗来。他紧紧皱着眉头,嘴里小声不知呻吟着什么,睡得极不安慰,豆大汗珠从鬓角滑到脖梗儿里,又凉又潮腻。
就这么挣扎了一会,双陆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呼了坐起来。外头的天已经尽黑了,院里枯枝桠子被吹得哗哗响,一股冷风灌入。吹得他浑身寒毛都立起来,双陆抹了把头上的汗,赶快探身将窗户关上。
随着窗棂合上,他仿佛泄了浑身最后一丝力气,靠在灰黄的土墙壁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双陆头上又冒出汗珠,涔涔顾不得擦,他此刻满脑子都是那张发泡肿胀的脸,黑青黑青的,一双眼瞪得像铜铃般,含着冲天的怨气与不甘。
双陆往角落里缩了缩,喉咙中发出两声压抑的呜咽,“宁妃娘娘,求求你,别来找奴才了。”
头痛欲裂,双陆低泣着将头往墙上撞,似乎这样便能缓解驱之不散的恐惧“宁妃娘娘,奴才知道您冤,知道您是教人害死的,冤有头债有主,求您别找奴才。”四个多月,宁妃死前挣扎的模样挥之不去,只要他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宁妃穿着那件蜜合色的锦袍站在跟前,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十个指甲尖长乌黑,像是要扎进他的肉里。
如果可以,双陆宁可挖掉自己的眼珠子,来换冷宫外小池塘的一瞥。
那天,他亲眼看到德嫔将宁妃推入池塘,双手狠狠按在宁妃扑腾挣扎的身子上,他躲在树荫下,眼睁睁看着德嫔脸上狰狞的快意和一寸寸淹没在池塘水草中的蜜合锦缎。
是德嫔杀了宁妃,他看到了。
双陆记得,刚入宫时,教导他的老太监说过,“在宫里,看见了不该看见东西,就只有死。”
这个秘密被他捂在怀里,就是将自己的脖子放在刀底下,他一个无品无银的小太监,在这宫里就跟个蚂蚁似的,一辈子也登不到主子跟前去,这件事只要说出来,也许不等传到大总管耳中,他就先被扔到慎行司去,那里面折磨得人生不如死,想想都不寒而栗。
更可怕的是,宁妃的冤魂夜夜都来,几乎要将他折磨疯了。
双陆受不了,他无数次想到死,只有死了,这些痛苦就都没了,他想着,自己没给宁妃娘娘伸冤,便到底下给她当牛做马去。但他爹还病着,还等着他送钱医病,为了他爹,也得咬牙活着。
双陆混沌坐着,便听门闩一响,是同屋的满长回来了,满长开门便见一个黑影坐在炕上,唬了一跳,叫道:“谁在那儿坐着呢!闹什么鬼!”
“满长哥,是我。”双陆让满长这一声喊回了神。
“黑灯瞎火的,你坐这儿怎么不点灯!吓死人!”满长埋怨一声,几步道桌前将油灯点亮,回头看炕上的双陆双眼肿得像桃核一样,头上还青了一块,惊讶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刚才做梦魇着了。”双陆抹一把脸上残余的泪痕,侧身钻到被里躺下。
谁还没点糟心事呢,满长见他不愿说也不细问,但心里却怜惜他还是个孩子,因劝道:“你这孩子,定是又想起你爹来了。别惦记了,惦记也没用,你看你自己瘦的跟鬼似的,还不如留两个钱,吃几顿好饭。”
双陆闷在被里好长时间没答话,过一会儿才抽噎道:“今天陈哥来,说我爹又病了。”
“又病了?你爹这病拖了好些年,把你们一家都拖累散了。”满长叹了口气,没有再往下说,在他看来,双陆他爹,怕是要走到头了,只可惜双陆就此在宫外再无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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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这样惶惶过了几日。双陆傍晚照常到北角永巷角门处倒溲,却见着一脸悲悯的邻居陈哥。
双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回避陈哥的视线,他上一次见到这种眼神,是在他娘死的时候。
果然,陈哥将装溲的木桶放上车,往他手里塞了一贯铜钱,低声道:“自己留着吧,你爹用不着了。”
其实双陆也知道,他爹早晚是要走的。但听到这个消息。眼泪仍止不住的往下掉。他哽咽着将铜钱塞回去,“陈哥,我出不得宫,烦你给我爹买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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