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朝云聚散(第1/3 页)
宝熙二年,大朔国历经兴庆兵变后,一分为二,渭水以北建立新政,更国号为北襄,渭水以南仍沿袭旧政,但也改了国号为南朔。
南朔新王登基已有二载,甫一上位便清算大朔的旧臣,当中以江侯爵为首的主战派最受攻讦。
江侯爵本非王亲贵胄,只是当年辅助先王镇压朔京之变,得先王隆恩垂爱,才门楣光耀,赐封爵位。
江侯爵薨后,其子江展祺袭得侯爵,在大朔朝中步步高升,竟也被额外擢拔进内阁,侍奉先王处理政务。
如今的南朔新王是大朔的二皇子,见了江侯爵总是嘴甜喊“江阿父”,江展祺每逢听见二皇子的行踪,也总是躲得远远的,就怕一着不慎反遭这份虚情假意的贻害。
只可惜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新王刚坐稳王位,露出豺狼本色,一封急诏将江展祺唤进宫里,而后将他胃中灌石,沉池溺死。
江谈夙到死都记得,父亲接到急诏后唤她进书房,素来严父自居的人,将她双手紧紧握住,揉搓着说:“爹可能回不来了,爹走之后,你进宫去觐见太后,先王在位时,太后曾许诺你过了二十,便封你一个一世无忧的郡夫人。你只当碰运气,看太后能否保你一条性命。”
那日种种经历,就像一场恶梦,江谈夙恍恍惚惚地送走了父亲,又跌跌撞撞地跑进宫,在太后的永宁宫前跪了一日一宿,第二日,宫门内走出一个嬷嬷,将一个牙牌子塞进她掌心。
自那日后,江家被抄,江谈夙的堂兄弟以谋逆罪坐连,一律斩首弃市。江谈夙是唯一活着的人,她捏着改成贱籍的牙牌子,被强行拖入勾栏别院,因少时不尚音律,不懂卖俏讨生活,因此干些洗衣扫洒,补衣煮饭的粗活。
这一日,隆冬盛雪,北风一记记锤在别院墙头,发出泣血不满。
院中蹲伏在水池边洗衣的江谈夙浑然未闻,她像一尊丢失灵魂,只顾木讷行事的傀儡,双手冻疮在水里破了皮,流着血,她便就着血水搓搓洗洗,也全然不顾这批沾染饭菜的衣服干不干净。
倘若被发现洗得不干净,那便叫阿妈鞭打几下,再洗就行。若是蒙混过关,她便能溜进灶头,吃些冷掉馊掉的饭菜,然后躲进她的小木屋中,琢磨她那把短剑。
这把短剑她藏得极深,磨得极其锋锐,若近了谁的身,能一剑刺中那人心脏,当场毙命。
两日后,内阁首辅苏点青将出现在醉晖楼前,布施粥水,与民同庆腊八节。
苏点青由江展祺一手提拔,到头来却亲手将石头塞入江展祺口中,又亲手将他推进宫池。
江谈夙杀不了狗皇帝,但是能不要命地杀苏点青,只要一点点机会,一点点希望……
正对后院的一条小径忽地嘈杂躁动,管着勾栏二十名姑娘的柳妈妈,领着气势汹汹的两个护卫奔踏而来。
队伍后头,住在江谈夙隔壁的摧琴姑娘也小跑跟过来。
摧琴远远朝江谈夙摆手,江谈夙心知柳妈妈是来寻她麻烦,起身时握紧了捣衣杵,横隔胸前。
柳妈妈尖利大叫:“贱人,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江谈夙心头一跳,视线钉在柳妈妈捧在掌心的剑鞘,剑鞘上斑斓掐丝泛过华彩。
“还给我。”江谈夙心急大叫:“这是我的东西。”
“果真是你的。你藏着这祸害是想要老娘的命啊?”柳妈妈五爪擎住剑鞘,五官变形,就差抖落满脸红妆。
两名护卫上前来,左右抽拉,把捣衣杵抢走,把她推进浅池里,冰水钻进江谈夙的袖子,撕裂她的皮肤。
她顾不得挣扎,趴在水里吼:“剑鞘给你,剑还给我。”
回应她的是柳妈妈一脚猛踹,然后柳妈妈吩咐护卫将人拽起来,凶恶说:“拖着她走,让她亲眼看着这剑典卖了,换了钱我们吃喝逍遥去,好让她日后死了心。”
江谈夙从水中被钳起身,拖拽着出后门,一路上风雪灌进她湿冷的衣服中,她一颗心随身体堕入极冷的地狱。
剑鞘是她母亲的遗物,剑是她父亲幼时赠送的玩物,这两样东西于她而言,已是血肉,典卖如同剜她的血肉。
一行人拖拖扯扯从柳眠街转入青雀大道,路人侧目,但见被拖拽的女人嘶声力竭,以为江谈夙是疯癫女人,被夫家挟住带回家,都只好奇张望。
江谈夙在雪泥地上撒泼打滚,只想挣脱护卫的铁臂,上前去抢夺短剑。
她张口咬住护卫的虎口,护卫嘶痛,上脚将她踢滚,对着她的肩膀疯狂踩碾。
此时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