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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梦想。房子在新生南路三段六十巷一号的陋巷小屋,小屋月租二百二十元,只四个榻榻米大,矮得双手不能向上举,李敖名之曰“四席小屋”。隔壁住着李善培,两人合买了一台收音机,又弄来唱机,把木板隔间挖一个洞,置收音机与唱机于洞口,两人谁都可以使用它。
房不在大,有之则行,斯是陋室,唯吾德馨。“江水皆东我独西”,李敖不以逆境和困厄为苦,反而十有“俯仰之乐”。天将降大任于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皮肤、空乏其身,李敖这些都得到了。他就是要在困境中独养一种大人物的苍茫心境,浩然之气。
他翻开《大藏经》,摊开《宋会要》,找出《东方学报》,他要在书城文海中掩埋他内心的波澜与寂寞。
1961年2月17日对李敖来说是一个伟大的纪念日:他于这一天住进了四席小屋,虽然第一月的房租是借别人的。第二天即有日记记载:
入夜在小屋中边整理边读写,伏大桌上,点一百支灯,听外面小雨声,想到多年奔波,今夜起聊得小休,兴奋得连撒三尿。
“四席小屋”开门就是陋巷,出巷即是台大。陋巷左右门对门共有小屋十多间,进入巷口第一间住着一个胖侨生,每次打他门前经过李敖都心生暗羡:他房里有一台小电扇,而李敖则买不起。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吃饭问题此时仍是“伟人”李敖最大的问题。李敖北上的时候,妈妈送给他二百元、三妹送他一张火车票,而助理薪水又迟迟发不下来,李敖全靠借钱维生,窘迫不堪。
一次在外遇雨,迫不得已,李敖坐计程车回来,这是李敖第一次坐计程车,想不到表一跳又一跳,李敖的心也随之一跳又一跳,车费跳到十元,李敖再也沉不住气了,连呼:“下车,下车!”穷困至此,连计程车都坐不安稳。
施珂在中学教语文,见李敖贫困,代为设法。他说语文老师们懒得改作文,愿以一本一元的代价,由外面承包。由他搭桥,李敖接了第一批活:五十本作文,他一口气改了二十本,赚了二十元。
李敖虽穷仍不改侠义情怀。一天,他只有一张吃一顿的饭票了,而李善培一张也没有,李敖就把饭票送给了李善培,谎称自己吃过了,害得自己饿了一顿。人穷到这种程度,只好赶写文章发表,靠稿费救急。于是,从三月到四月,李敖陆续写出《充员官》、《独身者的独白》、《爱情的刽子手》、《中国小姐论》等文章,分别发表在《中华日报》、《联合报》、《人间世》杂志等,聊辟财源。但李敖人穷气长,决不为钱而丧失自己的立场。当时有份杂志《幼狮学报》,是蒋经国救国团的刊物,稿费甚优,有人介绍李敖去投稿,但被他拒绝了。
李敖不但努力写作,也努力进修,有一段时间他忽然发神经,要把法文、德文同时学出个名堂,于是加入补习班,每周一、三、五学法文,二、四、六学德文,过了一阵子,有人问知情者:“李敖到底是法文好还是德文好?”知情者回答:“那要看你是星期几问他。”
穷则穷矣,但李敖不改其乐。在四席小屋读书、作文、请客、会友、拜师学艺或师友周旋、昼出夜伏或昼伏夜出,倒也紧张有趣。
李敖留有完整的“四席小屋”日记(1961年2月16日到6月19日),不妨拜读几节,与其同乐、同苦,体会他那新鲜活跃的生活景象。
二月十七日——夜与姚先生谈……随我自由研究,在一块大园地里随便种什么。胡先生说的也不一定对。姚的看法也不一定对,可能现在对将来就不对了……胡适之初有揽我之意,询我地址,姚知我写东西给胡之事,姚以我在军中,接胡信殊不便。目前四五月内姚只想给晋生工作,似不想给我工作。为不领干薪,姚拒绝了去年八月起给我薪水,结果六千元失掉了,姚老此作风甚令人佩服……胡问我老子名字,姚答不出。
二月二十一日——启庆早来,同赴校,借五百金,姚老头竟要我开借单,真是可恼可笑,思将珂手中之一百美金转借,乃去第九宿舍……
二月二十五日——去姚家还钱,老头儿吃喜酒去了。
二月二十七日——午与善培合宴启庆于寿尔康,归与启庆品茗谈,再赴校找姚老头,还钱他不受,他言对我之信任与能力之期许与赞扬,又写名片介绍蒋复璁,翻看东方杂志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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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委蜕大难求净土(2)
三月一日——午前与晋生同骂老头儿,老头儿们惟恐青年人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