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3/4 页)
人。这片土地正在开发中,我们为啥不开一块地,建一个自己的村子。一旦住进别人的村庄,就是人家的村民了。
后来,多少年后我才知道,他们或许并不害怕变成别人的村民。从老家被坟墓包围的老村子逃出来时,他们只有一个想法,走的远远的,找一个看不见坟的村子,住下。
那应该是一个新村子,人还没开始死,都活得旺旺的。
可是一路经过的那些新村庄周围,也零星的出现新坟。这片新垦地已经开始埋人。他们只好往更远处走。
结果走到一片没人烟的荒漠戈壁。
当最后一个村庄消失在身后,路不知不觉不见了,荒野一望无际,天也空荡荡的,只有西边天际悬着一块云,人们不知道该往哪去,像突然掉进一个梦里,声音被荒野吸去,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人人大张嘴,相互张望,好像突然变得互不认识。这时就听王五爷说,我们得找一块云下面安家。云能停住的地方就有雨,有雨就会生长粮食。
他们在中午时盯着一块云朝西北走,开始云是铅灰色,走着走着慢慢变红,整个天空都红了。一直走到脚被虚土陷住,天上已经布满星星。瞌睡和疲乏更深的陷住人。后来我听他们说起这个夜晚的星空,低低的,星星都能碰到眼睛。我没看见那样低矮的星空。我睁开眼睛时,梁上的房子、草垛、直戳戳的拴牛桩,还有人的叫喊和梦,已经把夜空顶高。
第二天一早,人们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虚土梁上,头顶一朵一朵往过飘云,漫长的西风刮起来了。
那时他们还不知道西风的厉害,这场风一直刮到开春,他们新栽的拴牛桩、树木扎起的院墙,还有烟囱,都被吹得向东斜。风停时地也开冻了,有人想把篱笆墙扶直,把歪斜的栓牛桩挖出来栽直,王五爷出来说话了。
王五爷说,凭我的经验,西风刮完就是东风。东风会帮我们把西风做过头的事做回来。天底下的风都差不多,认识了一个地方的,也就认识了天下的。
果然没过几天,东风起了,人们忙着春种,早出晚归,等到庄稼出苗,草滩返绿,树叶长到一片拍打上另一片时,所有歪斜的东西都被东风吹直。尤其篱笆墙,都吹过头,又朝西歪了。连冯二奶去年秋天被西风刮跑的一块蓝花手帕,也被东风刮回来。
这个地方的风真好。冯二奶说。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一个人要出生(3)
人们在虚土庄喜欢上的第一个东西是风。风让人懂得好多道理。比如,秋天丢掉的东西春天会找到。这些道理在别处可能没有用。风成了人们生活的一部分。人们说一个地方有多远,会说,有一场风那么远。
一场风到底有多远,跑顺风买卖的那些人可能也说不清。反正,跟着一场风跑一趟就清楚了。比如到六户地,人们会说,有半场风远。
四、烧荒
我最早记忆的夜晚,我应该出生了,却并不知道,只是觉得换了一个地方,以前,那些声音远远的,像一直没有到来。或者到来了又被挡在外面,我被喊唤,又被抛弃。突然的,四周的声音大了。我被扔在后来我才一一认识的声音和响动中,我惊恐,不知所措。一下就哭喊出了声音。
那时他们刚落住脚,新盖的房子冒着潮气。许多人迷向了,认不出东南西北。长途奔波留给人无穷的瞌睡。瞌睡又使人做了无穷的梦,这些梦云一样悬在虚土庄上空,多年不散,影响了以后的生活。到处是睡着的人,墙根,树下,土坡上。人似乎分不清早晨下午的太阳。新房子刚盖好,都不敢住进去,一来湿墙的潮气会让人生病。二来人对虚土中打起的新墙不放心。得让风吹一阵,太阳晒些日子,大雨淋几场。
然后老年人先住进去,仰面朝天躺在炕上,察看檩子的动静,椽子和墙的动静。
新房的椽子檩子在夜里嘎叭叭响。墙也会走动,裂开口子。老年人不害怕被墙压死。房子真要塌,一家人总得有一个人舍上命。旧房子裂几道口子不要紧,不会轻易倒塌,尽管门框松动,房顶也下折了,但年月让整个房子结为一体。不像新房,看似结合紧密,但那些墙和木头互不相识。做成门框的那棵榆树和当了檩子的胡杨树相距数十里,陌生的很。椽子之间相互蹩劲,门和框也有摩擦。它们得经过一段时光的收缩、膨胀、弯曲、走形,相互结合认识后,才会牢牢锲合其中,与房子成为一体。这个过程中房子也最好出麻达。
一般是爷爷辈的先进去住半个月,没事了父亲辈的再进去住十天,母亲带着儿女睡在院子。直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