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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叫人山人海呀!总共有五万之众。收降的事是蓝玉管。”
蓝玉感到很怪,这些降卒一点都不害怕,发给盘缠回家都没有几个动心的,都愿留下来为朱元璋效力。
朱元璋有意看了常遇春一眼:“怎么样?这就是我们不杀降卒的功德。”
常遇春说:“伪太子也不杀吗?”
“不杀!”朱元璋说,“不是二儿子陈理跑了吗?不杀才能感召他们。杀了,只能逼他们破釜沉舟顽抗到底,我们就要多费时,多费银子多费力,要多死人,算算账就明白了。”朱元璋忽有所思,像自语似地说:“这胡惟庸怎么不回来?凶多吉少吗?”他问常遇春:“你们弄明白没有?这陈友谅到底死没死?”
蓝玉也吃不准,这一仗下来,敌人都散花了,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连个准信儿也没有。
常遇春倒是派人打探了,陈的部下也说法不一,有说中流矢受了伤的,有说掉水里淹死的,也有说回武昌去搬兵了。
蓝玉认为陈友谅必死无疑,不然部下能作鸟兽散吗?朱元璋点了点头。
常遇春和蓝玉起身,说:“我们回去了。”
朱元璋看了一眼蓝玉,说让他先走你等等。
蓝玉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常遇春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目光。
朱元璋心情不错,竟然约蓝玉出去走走。
傍晚倒是天晴气朗,晚霞尚未散尽。朱元璋很轻松地与蓝玉漫步而来,蓝玉相当紧张。
朱元璋答应,打胜了这一仗,给他一个月假。蓝玉忙说他不用休假,自己年轻……
朱元璋提醒他,不是要去镇江相亲吗?
蓝玉说:“主公不提醒,我倒忘了。其实也不必大动干戈,相不相都错不了的,叫人把彩礼送过去就是了。”
“那不妥,”朱元璋说,“这是人生大事,不是儿戏,况我又是红媒,更不可草率。到时候你先回金陵,我派德高望重的李习、陶安陪你前去相亲。”
蓝玉推托着,那未免太惊动了,恐过于张扬。
朱元璋说:“怎么叫张扬?我手下大将办终身大事,就是要风光嘛。回头我叫李善长从公库里支五千两银子给你作安家之用。”
蓝玉诚惶诚恐地说:“受此隆恩,我蓝玉实在惶惶不安啊。”
朱元璋说:“你好好干就是了。”
蓝玉口不对心地说:“就是肝脑涂地也不能报效万一呀。”
蓝玉觉得他的心就像沉到湖里的朽木,水淋淋、沉甸甸,永远也浮不起来了,他只能在心底哀叹。
李醒芳的翰林当得既潇洒又别扭,说潇洒是不用做事只拿俸禄,这全是达兰的作用,几乎是她把李醒芳拖到战火中来的。李醒芳根本不关心战局,似乎也不关心陈友谅的成败与他自己的身家性命有何牵连,叫他到行宫去画画,他就去,不叫,就与好友楚方玉游历山川,谈诗论文。
他在泾江口租了一幢房子,这天晚上,起更后,李醒芳在灯下画“湖口烟雨图”,他站着挥毫,楚方玉则坐着观看。
楚方玉品评说,既是湖口烟雨图,就该画上陈友谅万船倾覆的场面,光画烟雨,不是白跟他到战场上来一回了吗?当然有点揶揄味道。
李醒芳说:“那应当改为湖口硝烟图。你别忘了,这是应达兰皇后之邀画的,我画那么丧气的场面,不是找死吗?”
楚方玉道:“你这种文人,只能替人家点缀歌舞升平,毫无骨气。”
李醒芳说:“有骨气的都不在文人堆里。”
楚方玉拍手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此时胡惟庸等三人已来到窗下,用手指捅破了窗纸,向里观看着。
楚方玉趁李醒芳去倒笔洗里的水,她抓起一支笔,飞速地在画中船上填了几笔,画的是口大棺材。她忍不住恶作剧的喜悦,若无其事地去看书。
李醒芳给笔洗里注入了新水后,又提笔时,发现画上多了口棺材,大吃一惊:“楚方玉,你给我乱画了什么?啊?一具棺材?你这不是坑我吗?这还能交卷吗?”
楚方玉说这叫未卜先知。陈友谅不是快死了吗?死了不是要用船把棺材运回武昌去吗?
李醒芳生气地揉烂了那张快完成的画:“你尽给我添乱。”
楚方玉说:“我就是不让你再给陈友谅当吹鼓手。明儿个他死了,你这翰林还跟他到阴间去吗?我看都该作鸟兽散了吧?”
李醒芳说:“这不是给陈友谅画的,我告诉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