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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山口。
“莫先生!”
夕食时分的长城工地上,风雪甫定,空气冷得篝火难升。布衣单薄的边军兵士、筑城民夫们拥挤围坐,满面凝霜皴裂,浑身瑟瑟打抖,吃力地啃咬着一块块硬如铁石的炊饼、面包。穿过这片僵冷呆滞的人群,一名工师拎着饭匣、喘着白气,来到司幽人莫珞翮跟前:
“寒贼指日即到,修筑来不及了,将军叫我们拿水浇灌、以冰筑城,先生以为如何?”
莫珞翮不置可否:“我们司幽人只是顾问,大主意得你们自己拿。”
“先生不点头,我们总放心不下。”
“点不点头又能如何?”莫珞翮叹气道:“寒飑可不比当年的北幽、西夷,你们的皇帝竟指望区区一道长城遏其锋芒,实在愚蠢之极。”
工师呵呵大笑:“还是莫先生厉害,管他皇帝爷还是天王老子,想骂谁骂谁—— 对了,莫先生,我有一个事,从小到大就没想明白过:您说长度这个‘米’为何叫‘米’呢?有人说是上古时候的一粒米就这么长,那也太大了!两粒米就长过一个人了,够吃多久啊!上古还能满天下都是巨人不成?”
莫珞翮摇摇头:“纯属以讹传讹。那是上古度量衡制:十毫为厘,百厘为米,千米为里;还有千克为斤,千斤为吨;再有一日二十四时、一时六十分、一分六十秒……诸如此类,俱是上古制度流传至今,约定俗成,无甚道理,说了你也不懂。”
“是了,莫先生是司幽人,尽知人所不知,说了我辈也不懂。”工师就地蹲下,朝手心里呵了半天气,再左右搓了好一会儿,开匣子端碗吃饭。
莫珞翮纹丝不动地伫立城顶,冒风披雪,静眺西北,像一尊无生命的雕像。
天庭出了问题,世界一年冷似一年、一年旱似一年了;尤其最近六个月,不过短短半年光景,炽霰大部已变得寒如极地、再不见四季之分。一根稻草压倒骆驼,如此下去,炽霰必为寒飑所灭。身为司幽人,谁主天下对莫珞翮而言本无所谓,他要做的只是观察、记录、报告;不过,毕竟居住人间这么多年了,他对炽霰多少有些感情,不忍目睹其败亡,更不忍目睹生灵涂炭。
对了,还有七姝。
可以给炽霰一个启示吗?七姝是双刃剑,得之可主天下,亦可失天下。炽霰有这个智慧和魄力吗?还是会暴殄天物、自取灭亡?敢赌一把吗?寒飑是冲着七姝来的,他们早就知道。只能坐视兴替吗?该不该给炽霰一个机会,一个与寒飑争夺未来的机会?
最关键的—— 这所有的一切,将会是对七姝的献祭,还是亵渎?
莫珞翮没有答案。
“砰!!!—— ”
数十道黑光溘然刺破漫天飞雪,仿佛一群来自幽冥的凶灵,迸发出惨得不可直闻也不可想象的鬼叫;其中一道正中长城,顿时如崩山岳,整段墙体被掀上半空,巨大的条石与夯土块夹杂着数以百计的兵士、民夫,像砲弹一样到处乱飞!紧随其后,更多的黑光一道道俯冲射来,所击一片土石飞迸,将九幽山下这段炽霰长城轰破开多处陉口,直至节节寸断!
“寒飑打来了!”
工地上阵脚大乱,所有人都丢下碗筷、抱着脑袋东奔西窜:
“快!快点燃烽火!—— ”
烽火燃起来了,狼烟弥宇,如浓墨渲入清水。寒飑数万雄师影影绰绰地浮现在天际线上,静寂无声,披霜戴雪,不施旗幡金鼓,唯见灰压压、乌沉沉的一大片,根本看不到边。他们并非人类,个个生得妖形魅相、恶貌魔颜,身穿蛮族野人似的皮毛衣物,令人望之丧胆、见之魂飞。
方才击破长城的黑光,乃是寒飑军九尾鸟投下的贯城枪—— 九尾鸟体大如象,有鳞无羽,马头蛸尾,蝙蝠般的肉翅缀满硝石,模样极其可憎。它们盘旋在任何强弓劲弩都射不到的高空,投下一支支用树干削成、装了混铁枪头的贯城枪,管你是夯土还是条石筑城,无不一击即破!
坚城破碎,墙体崩解,敌台垮塌,数不清的炽霰官兵被坍落的砖石砸死。寒飑大军看准时机全线突进,转眼间兵压长城,阵势牙错有如漫江霞铺,洪峰漫岸似地淹没战墙、朝高踞山脊之上的炽霰长城发起仰攻。炽霰边军数量不多,杯水车薪无能为力;壮丁民夫只是征发来修城的,哪敢挺身应战!寒飑兵士或兔举鶻落般袭杀城顶,或决堤溃坝般从长城的缺口处蜂拥直入、洪水似地席卷进来,车驾雷辊,矛戟电霍,迅捷无匹!一时间冷刃凝霜、紫电穿空,利器嗜血、鋹兵啖肉,奔命无门的炽霰军民纷纷横死倒毙,片刻已无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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