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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喊你,就来把这沙堡盖完吧。”
我向视野中那个褐色斑点走去。那是妈妈。水漫上沙滩,一圈圈地环绕着沙堡。小小的城堡一点点分崩离析,沙地逐渐平滑如初。
我静静地沿湖岸向回走去。
远远地,一只木马发出一阵干涩的轻响。但那不过是风开的玩笑。
第二天,我乘着火车出发了。
火车的记忆力总是很糟糕。它把一切都留在身后。伊里诺斯州的棉花田消失了,童年时嬉戏的小河不见了。小桥,湖水,山谷,农舍……痛楚和欢乐纷纷隐没。火车沿路抛…洒着记忆,很快就将它们遗落在地平线后。
我身材逐渐高大,换上了一幅更为强健的躯壳,同时也用成熟的思想取代了童年的稚拙。我扔掉不再合身的旧衣服,从初级学校转入高中,后来又上了大学。再后来,我在…萨克拉曼多结识了一个年轻女孩。我们交往了一段时间后就结婚了。二十二岁时,我几乎把东部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玛格丽特建议我们去东部度次迟来的蜜月。
火车是可以双向运行的,——和记忆一样。它可以埋葬过去,也可以把长年来尘封的一切瞬间拉回你面前。
拥有一万人口的布拉夫湖城出现在天穹下的地平线上。玛格丽特穿着新衣服,显得温柔而美好。旧世界的一切将我向它们身边拉去,她静静地打量着我。火车驶入布拉夫站…时,她一直挽着我的手。我们的行李被人运了出去。
漫长的岁月间,时间改变了人们的脸,重塑了他们的身形。我们并肩从小镇中走过时,我放眼看去,周围全是陌生的面孔。有些人脸上飘荡着缥缈的回声。——那是多年前…谷中远足时遥远的笑语。有些人脸上藏着微弱的笑声。——以前,初级学校放假时,往往有这样的笑声回荡在金属链条下的秋千旁,萦绕在一上一下的跷跷板上。但我什么…也没说。我走着,看着,用记忆填充着自己,一如收集着待烧的秋叶。
我们在镇里待了两星期,故地重游,看遍了所有老地方。那些日子里,我非常快乐。我觉得,我是爱玛格丽特的。——至少,我觉得我爱她。
还有几天就要离开镇子时,我们从湖边走过。和多年前那天比起来,夏天的脚步还没有走远。然而,沙滩上已经出现了寂寥的先兆。人已经稀少下去,几个热狗摊子外也已…经钉上了木板。只有风声一如平常,徘徊在沙滩上,为我们歌唱。
我仿佛看见妈妈还坐在她以前常坐的地方。那种促使我独处的冲动又一次从心底泛起来。但是,我不能对玛格丽特说这些。我只能握着她的手,无声地等待着。
天渐渐晚了。大部分孩子都回家了。只有寥寥几个大人还在夹杂着风声的阳光中伸展着身子。
救生艇靠岸了,救生员步伐迟缓地从船里走了出来。他怀里抱着一样东西。
我屏住呼吸,僵在原地,只觉得自己就这样缩小下去,变回了十二岁时的模样。我渺小得微不足道,心中充满了恐惧。风声呼啸。玛格丽特不见了,我的视野里只剩下沙滩…和救生员。他抱着一个灰色的袋子,缓缓从船里出来。那袋子并不重,但他脸上铅云密布,严肃得可怕。
“站在这儿别动,玛格丽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
“什么?”
“待在这里就好,别问别的——”
我穿过沙滩,向救生员走去。他抬头看着我。
“那是什么?”我问道。
救生员盯着我看了很长时间。他的声音仿佛卡在喉咙里。他把手中的袋子放在沙地上。湖水低语着漫过来,环着布袋,不久重又褪了下去。
“那是什么?”我又问了一遍。
“真奇怪。”救生员静静地说。
我等着他的下文。
“真奇怪,”他柔声说道,“这算是我见过的事里最奇怪的啦。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他点了点头。“我想她已经死了十年了。今年这里还没有孩子溺水。1933年以来,在这里出事的一共有十二个孩子。一般来说,不出几小时,我们就能把他们捞起来。…我记得,只有一个孩子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袋子里装的就是她。她已经在水里待了十年……这可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我看着他怀里那个灰色袋子。“打开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风声更大了。
他犹豫地托着袋子。
“快点,老兄,打开它!”我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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