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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是从何时察觉自己……”傅凛斟酌了一下用词,“心绪不稳的?”
“登基那年。”
这种事是于她一个天子来说实在不能为人所知,她便是察觉到不对劲,也不能轻易向谁示弱求助,哪怕只是想找人倾诉也是不行的。
否则,一不留神要掀起滔天巨浪。
显然这件事在延和帝心中已憋了许久,面对傅凛这个“病友”,以及叶凤歌这个绝对不会将她当疯子看的医家弟子,她便像是终于寻到知音之人,话匣子一打开便再也收不住了。
“那时大皇兄虎视眈眈,世家豪强大都站在他那一边。登基大典时,朕看着玉阶之下的文武百官,只觉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绿的,杀气腾腾。”
自她五岁那年毫无预兆地被先帝立为储君,到她十一岁以稚龄之躯登上帝位,其间明里暗里发生过太多肮脏又血腥之事,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根细细的发丝捆缚着吊在万丈深渊之上,随时可能粉身碎骨。
经年累月的极端紧绷之下,这位年轻的帝王心中生疾也是情理之中。
石桌下,傅凛圈住叶凤歌手指的大掌紧了紧,如蝶翼般的纤长墨睫颤颤轻垂。
“有时眼前一片昏暗血雾,想自戕了断,有时又想杀人。对么?”
每每这种时候,就会觉得自己的三魂六魄都不归自己管,血液奔涌叫嚣,周身像处于漆黑幽深的漩涡中心,随时可能入了魔障。
延和帝终于抬起头看向他,自嘲一笑:“果然是同样的症状。你都怎么熬过去?”
叶凤歌心疼地看了傅凛一眼。
当初老太君之所以辗转托人找到妙逢时,正是因为傅凛险些丧命在母亲手中后,就时常会毫无预警地表现出对周围所有人全无差别的攻击之举。
只是那时他还小,因寒症缠身导致比同龄孩子都长得慢,又常年卧病在床虚弱至极,才未酿成什么惨烈后果。
“早几年是自己关到柜子里,”傅凛垂眸看着桌面,轻声道,“后来长高了,柜子关不下,就在书楼顶层辟了一间小屋子。”
窗户全被黑布黑纸封死,没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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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和帝最终还是打开了那个小酒坛子。
她是一国之君,没法像傅凛那样随时将自己关起来与世隔绝,很多时候只能靠喝酒这法子来熬。
她很早就被立为储君,身边自少不了人随时暗示明喻地提醒她,身为帝王务必要克制自己的心性,否则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于是当她开始察觉到自己有时会濒临失控后,便只好拿酒将自己往死里灌,醉到舌不能言手不能动,便不容易捅出什么篓子。
长此以往,酗酒就成了不可避免的恶习。
约莫喝了小半坛子后,酒意上头的延和帝显然整个人都松弛了,连“朕”都不称了。
“我就奇了怪了!一样的方子,妙大夫明明说他服药到第三年时发作的次数就减少许多,”她指着傅凛,对叶凤歌道,“我这服药都快四年了,没觉得好转啊。”
叶凤歌心情复杂地瞥了一眼被她抱在怀里的酒坛子。
“服用那方子期间不能喝酒,我师父没告诉陛下?或者没派侍药弟子在旁监督?”
酒意微醺的延和帝怔了怔,神情莫名尴尬。
傅凛噙笑望向叶凤歌:“便是有,怕也不敢像你那样去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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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坛子酒见了底,延和帝也像是彻底换了个人似的。
“你们知道我父皇有多奇怪吗?”她站起身,一脚踏在石凳上,身形晃了晃,“我被立为储君那年,站直了还没龙椅高!别说旁人不服、大皇兄不忿,我自个儿都觉得荒唐!”
叶凤歌轻咳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这种皇家秘辛,实在不是她该听的啊。
傅凛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竟还顺手拿了颗果子剥起皮来:“他为何非选你不可?”
“他说世家坐大,早已将国政民生搅得一团乱,若再任由局势这样朽败下去,我大缙就得到头了,”延和帝重重一拍桌,怒道,“你们说他奇怪不奇怪?自己做不到的事,就丢给我一个五岁的小孩儿!”
世家的积弊已累数百年,当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先帝意识到这个问题必须解决,却又无力与世家势力正面相持,便将这口沉重黑锅甩给了年幼的女儿。
“他临终前我哭得呀,就问他,”延和帝以手背揉了揉鼻尖,委屈得很,“我就问他,这事让大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