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颗心倏地悬起,额上纵横皱纹之中,已自惊出层细细冷汗来。也是老贼警敏,颇能揣测帝意,蓦地想起前日工部奏折之中,有赵文华赶筑正阳门误工期之事。奏稿上来,已自被他留中不发,如今见世宗问起他来,料定是闻知此事。遂趋步上前奏道:“文华职任工部,向是尽心。
又屡蒙陛下鸿思,自是衔恩难报。“
原来这年四月,奉天、华盖、谨身三殿偶然失火,损失甚巨。世宗本信神迷道,便下诏引咎,修斋五日。术士陶仲文诡言哄他,道是紫禁城风水失调,阴阳气差,拟速建正阳门楼作为厌攘。文华职任工部,无可推诿,朝旨命他两日竣工,一时仓促,哪里办得成就。虽是早晚不绝,加工赶筑,两天过去,门楼只筑成一半。由此世宗恼他。这时抚剑不悦道:“朕令文华督造门楼,兴工两日,只筑一半,如何这般解弛,敢是藐朕不成?”严嵩复奏,为他开脱道:“文华自南征以来,触暑致疾,至今未愈,想是因此延期,讲非敢违慢圣意。”世宗默然不答,心下仍是不悦。只令严嵩退去。
且说严嵩谎言瞒过,事后即饬世蕃报知文华,令他如己所述,告病隐退,兔遭帝谴。文华哪肯不听,拜疏上去。世宗御笔批答,令他回籍休养。文化接旨,只好收拾行装,谢别严府,便欲上路。偏其荫子泽思,为父不平,故弄事端,要告假送父;其意原在感动皇上,开恩留父复职。不料世宗忽怒,御旨传下,竟斥泽思重家忘国,发配边关。斥文华妄存尝试,目无君主,削职为民,永不录用。该父子弄巧成拙。文华愁上加愁,没奈何带着家眷,雇舟南下,返归故里。他平时本有瘤疾,遇着这番挫折,哪能不故疾加重?途中,一夕胀闷异常,以手摩腹,忽扑的一声,腹竟破裂,肠出而死。正是:一生富贵烟云散,身败名裂何是家?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恰在为文华奔丧之时,唐顺之已巡兵返京,严嵩父子欢天喜地,收拾亭台,在府中设置家宴,为唐顺之把酒接风。这酒席因是主人般勤设置,又是豪富之家,果然非比寻常,人间美味四海奇珍,无所不有。严嵩举杯邀客,道:“郎中数日奔波,鞍马辛劳,今日备酒洗尘,该是唐大人上座。”一声唐大人倒把顺之吓了一跳。严嵩朝中威势,哪个不晓,如今忒地客气,反使他心中不安,再三不肯,道:“下官承蒙大学士看重,已是平生之幸,大人只请上座,小人实是不敢。”世蕃笑道:“唐兄休得这般客气。爹爹一向慕你奇才,甚是敬重,此次巡边,又于皇上面前盛荐兄长德才,实出肺腑之言。爹爹虽然是主,今日之酒,乃接凤洗尘,兄长理当上座。”这番话语,皆是应酬之词,始见顺之与严家父子,并非十分亲近。原来这唐顺之,本是耿直之人,且又才高,做翰林时,曾编修校纂《朝实录》,才名重天下。后因清狂,触怒世宗宠臣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张聪,被参奏一本,拟旨以吏部主事罢官,永不复职。至嘉靖十八年选官僚,又起用为故宫兼容坊右司谏。后因与罗洪先、赵时春请朝太子,又被削职归原籍。直到赵文华南下视师,奏疏推荐,方被起用南京兵部主事。新近奉诏人朝,召为职方员外郎,进郎中。此次严嵩荐他巡抚蓟镇兵籍,一则他新近进京,为人清正,如图谋那珍画不成,便加害王抒,可避私嫌,二则他仕途不顺,此次复官,乃义子文华所荐,借他感恩之心,乘势拉拢于自己党羽之中。顺之不知就里,只道才复官职,便被严嵩器重,哪知巡兵此行,却充当了他的爪牙!
正是:
好人之心不可测,人生步步皆牢笼。
推让半晌,仍是严嵩坐了首位,顺之二席,世蕃三席相陪。各人安席序齿坐下。
饮至酒酣,严嵩并不问巡兵之事,尽是叙些家常之礼。看看饮得高兴,谈得亲热,严嵩说道,“良辰美酒,何不联诗以祝兴。向闻唐大人深知诗髓,所作诗词,清新俊逸,用典精确。倘不吝珠玉,愿闻请教。”
唐顺之笑道:“岂敢班门弄斧,既是大人有旨谕,敢不遵从,只是抛砖引玉罢了!休道下官放肆。”刚要吟时,忽被严嵩制止道:“酒席吟诗,焉能无题。”遂唤婢女道:“献鲜果来。声未落,忽女乐齐鸣,玉萧骛管,仙音缭绕。先有彩女,歌舞而出。裙袖飘香,舞姿啊娜,个个妖艳整齐。世蕃看时,目光骤亮,抢先说道:”还是我来,兄长休怪抢前了。“遂吟道:涧娜腰姿杨柳凤,歌喉轻吐勾魂声。若约襄王为座客,不教神女晴偷情。
严嵩瞪他一眼,却不言语。此时有一俊俏女子花枝招展般走来。手持一件祖母绿洗得个东方朔,肩上担着一枝蟠桃,枝上三个红白桃子,个个碗口般大,绝不似真的,又逼真酷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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