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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琉磺虽说生烟恼人,可倒底不如硝油起的火头大,因此方免了全营的大难。可以如今筹运粮草之艰难,却也不是个小数目。符晖只觉得头皮生生作痛,不如该如何向符坚通报此事。然而终是隐匿不下去的,倒底写了请罪折,连同军报一起,递到三十里外的符坚大营。
这日夜里,符坚正与一众将领商议,都觉得强行攻城居然不佳,可大胜之后士气正盛,也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了。于是便觉得可以在阿房城之外扎营垒寨,困死鲜卑,使他们再不能四处游掠。只是这一带已经被反复劫掠过,方圆五十里以内,绝无人烟,粮草供给十分艰难。正这时见到符晖的消息,顿时气得他当即将军报扔在了地上。
“不肖子!”符坚在地上大步的来回走,似乎是想发怒,可却没有法子发出来。眼角瞥见那纸,犹不解恨,用靴尖蹭了一下,纸简象被吓坏了的小孩儿似的,“哧溜”窜出老远,畏畏缩缩地蜷成一团。
窦冲过去拾起展开,缓缓道:“损失并非很大,天王何必如此……”
“朕……为何朕生的尽是这种儿子!”符坚昂首长叹,咽了又咽,一口气竟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抽出刀来,一刀砍飞了几案。“咣!”那刀被他扔在地上,被火光照得刃明脊暗,象是一段半灰半红的余炭。
“来人,送这刀给那逆子,”符坚须发皆张,近乎恶狠狠地道:“告诉他,他是我的儿子,屡败于白虏小儿之手,还活着干什么!”
一帐皆惊,所有的将领都齐刷刷跪下,道:“天王!”
“都住嘴!”符坚目光象着了火似的,让人看着都有些怕,一时面面相觑,竟无人再出声。符坚的待卫再也避不过去,不得不走近来,拾了刀,出帐而去。
皮帘飞起落下,扑面寒面侵人。符坚仿佛是在喃喃自语道:“这小子,若不好生激他一下,他如何能知耻后勇,卖力死战?”
“可这话太重了,怕他受不起!”李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进言道。
“一点难听的话都受不起,那也太娇养了!”符坚语气旋又刚硬起来,道:“他来谢罪之时,让他在外面等着,到天亮才许他进来!”然后拂袖自往寝帐而去。
待卫送刀至符晖营中时,他寒夜难眠,正抱膝就着火盆枯坐。半年前他回长安时,父子促膝而谈,言笑晏晏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日的嘉许温言,如今,已经成为一种绝不可能的奢望。他心里明白自己让符坚失望太甚,午夜梦回,扪心自问,也觉得羞愧欲死,无地自容。他不知道符坚这次会如何责罚于他,可是那怕是一个字的斥责也没有,单是想到符坚看到他就避开的眼神,也足以让他心若刀绞。他真是恨自己呀,他真盼着能打败慕容冲一次,只要一次,宁可就此死在战场之上。
“那时,便是我死了,能对父王有所助益,也是值得吧!”这样想着,竟好似已见到他浑身浴血倒在符坚面前,符坚抚尸大恸,痛哭失悔……想着想着,不由自己双目渐温。
“平原公!”
“什么!”符晖一惊,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问道:“什么事?”
“天王遣使来了!”
这是他一直在等着,却又最害怕不过的一句话。他定了定神,方才道:“我就来。”
他迎出去,却见帐外一名符坚的贴身侍卫直挺挺地站在雪地里。见符晖出来,他双手捧刀,大声将符坚的话说了出来。
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符晖的亲兵部属听着全张大了嘴,眼睛都向着符晖聚去。符晖象是趔趄了一下,就势跪了下来。这时风已经住了,遍地琼光将他的身形面目映得幽蓝一片。他接过刀,却不起身,道:“有几句话,请代本公转禀天王!”
“平原公请起,”待卫忙下身去搀他,道:“各位将军们都嘱咐了,说平原公快些前去谢罪,他们都会代为求情的。”
“不,”符晖道手在刀鞘上抚着,仿若正抚着着一段支离破碎的心境,他静静地道:“我不会去了,代我转话吧!”
“平原公,这不是赌气……”
符晖恍若未闻一般自顾自的说起话来,将侍卫的言语打断了。
“孩儿固然丧师败阵,可若不是父王当初百般宠护于慕容冲,他何以能作乱于今日?父王竟永远只记得降罪于孩儿,不肯自咎么?”这些话如此刺耳,四下的人全都变了颜色。符晖的亲卫连叫了他几声,他却毫不为之所动,站起身来,声音愈来愈尖锐急促:“当年父王爱他远胜于孩儿,今日他为父王之贼,孩儿为父王死战,这人世,真是何其不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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