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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又急著一下看表,一下又看表。姐姐很专心的护汤,当她
看见大锅内的汤浸到外面包札的白布上来时,就要哭了一般,说妈妈唯一的好旗袍
快要弄脏了。
等到我们看见一女中的屋顶时,母亲再看了一下表,很快的说∶“小妹,赶快
祷告!时间已经过了。快跟妈妈一起祷告!叫车子不要准时开。快!耶稣基督、天
上的父……。”我们马上闭上了眼睛,不停的在心里喊天喊地,拼命的哀求,只望
爱国西路快快出现在眼前。
好不容易那一排排樟树在倾盆大雨里出现了,母亲手里捏住一个地址,拉开雨
篷跟老周叫来叫去。我的眼睛快,在那路的尽头,看见一辆圆圆胖胖的草绿色大军
车,许多大人和小孩撑著伞在上车。“在那边━━”我向老周喊过去。老周加速的
在雨里冲,而那辆汽车,眼看没有人再上,眼看它喷出一阵黑烟,竟然缓缓的开动
了,“走啦!开走啦!”我喊著。母亲哗一下子将全部挡雨的油布都拉掉了,双眼
直直的看住那辆车子━━那辆慢慢往前开去的车。“老周━━去追━━。”我用手
去打老周的背,那个好车夫狂冲起来。
雨水,不讲一点情面的往我们身上倾倒下来,母亲的半身没有坐在车垫上,好
似要跑似的往前倾,双手牢牢的还捧住那锅汤。那辆汽车又远了一点,这时候,突
然听见母亲狂喊起来,在风雨里发疯也似的放声狂叫“━━魏东玉━━严明霞、胡
慧杰呀━━等等我━━是进兰━━缪进兰呀━━等等呀━━等等呀━━。”
雨那么重的罩住了天地,母亲的喊叫之外,老周和姐姐也加入了狂喊。他们一
直叫、一直追,盯住前面那辆渐行渐远的车子不肯舍弃。我不会放声,紧紧拉住已
经落到膝盖下面去的那块油布。雨里面,母亲不停的狂喊使我害怕得快要哭了出来
。呀━━妈妈疯了。
车子终于转一个弯,失去了踪迹。
台北市在当年的一个星期天,那样的模糊和空虚。
母亲废然倒身在三轮车背北上。老周跨下车来,用大手拂了一下脸上的雨,将
油布一个环一个环的替我们扣上。扣到车内已经一片昏暗,才问∶“陈太太,我们
回去?”母亲嗳了一声,就没有再说束何话。车到中途,母亲打开皮包,拿出手绢
替姐姐和我擦擦脸,她忘了自己脸上的雨水。
到了家,母亲立即去煤球炉上烧洗澡水,我们仍然穿著湿透的衣服。在等水滚
的时候,干的制服又递了过来,母亲说∶“快换上了,免得著凉。”那时她也很快
的换上了居家衣服,一把抱起小弟就去冲牛奶了。
我穿上旧制服,将湿衣丢到一个盆里去。突然发现,那圈荷叶边的深紫竟然已
经开始褪色,沿著白布,在裙子边缘化成了一滩一滩朦胧的水渍。
那件衣服,以后就没有再穿过它。
许多年过去了,上星期吧,我跟母亲坐在黄昏里,问她记不记得那场同学会,
她说没有印象。我想再跟她讲,跟她讲讲那第一件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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