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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理由的机会都不给你,就把你晾起来了。原本对你的羡慕往往会立即转变成对立、敌视,甚至是蔑视——城里人有什么了不起?连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当然,这并不表示农民子弟真正发自内心地把农民看得多么伟大,真正发自内心地瞧不起城里人。实际上,他们一边小心地保护着农村人脆弱的尊严,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放大了农村人面对城里人时的那份自卑。当农村籍同学聚在一起摆龙门阵时,大家心里真正期待的还是跳出农门当上城里人,那就不仅用不着每天背负太阳过山,还能三天两头地买回半斤八两猪肉打打牙祭。那日子,啧啧,充满油荤啊!可是,罗一川似乎连住楼房、逛马路、吃猪肉的梦想和勇气都没有,居然把当木匠视为人生理想,这不是笑柄又是什么?
罗一川没想到自己的远大理想如此缺乏市场,甚至没能赢得起码的理解和认同。他涨红了脸,争辩说:“你们的志向确实比我远大,比我上档次哈。但是,请大家想想,难道柳树乡初级中学以前毕业那些学生就没有这样的理想吗?我相信他们也有!可是,从这儿走出去的成千上万的学生中,有几个科学家,有几个解放军,又有几个工人呢?绝大多数人不都在种田吗?理想很美,很激动人心。但是,再美的理想,如果最终实现不了,那有个屁的意义!我屋里穷,一年半载沾不上油荤。有一次,家里请来木匠给爷爷做棺材,我妈硬是把下蛋的母鸡杀了款待人家,我爸裹上叶子烟,不停地递给木匠抽。棺材做好后,木匠还从我家背走了二十斤米和三十个鸡蛋,抵了工钱。从那以后,我就觉得当木匠很安逸、很神气、很‘港’,既受人尊重,也有好吃好喝,还能挣钱养家。我祝福你们都实现自己的远大理想哈,可我这辈子就只想当个木匠。”
罗一川一席话,引起了同学们的深思。是啊,每个人都有理想,可到头来究竟有多少人能把理想变成现实呢?科学家搞发明创造为整个人类谋幸福,解放军驻守边防线把侵略者挡在国门外,多美好、多光荣、多伟大的理想啊,可那都能实现吗?太难!太难了!人家罗一川知道天上的星星摘不下来,就不白花那个时间,不白仰那个头,也不在远隔星星说不清楚有多少光年的地面上白蹦高,干脆上山采点樱桃吃,既实在,又实惠。同学们这么想着,再看罗一川时,眼中的讥讽之色便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全是佩服和赞同。
班主任刘老师也被罗一川的话震撼了。自任教以来,他一直以引导学生树立远大理想为己任。但是,那些空洞的理想真有存在价值吗?都说“有志者事竞成”,在这所初中校,几乎每位学生都揣着走出柳树乡的梦,可是,学校培养出来的学生还是以农民为主体。有志者众,成事者寡!惟一能让学校和老师聊以*的,不过是“为祖国培养了一批有文化、有知识的社会主义新农民”而已。然而,作为老师,职责和良心都不允许他让学生放弃理想——理想始终是引导人生之舟不断前行的航标和明灯,如果当年那些前辈和英烈们没有胸怀推翻“三座大山”,建立新中国的革命理想,并为实现这一理想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中国人民能够翻身得解放、当家作主人吗?显然不能嘛!
“同学们,理想是应该也必须坚守的。远大的理想能够催人奋进。没有理想,别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可能连撞一次钟的热情都会丧失。无论什么样的理想,都值得珍视,并需要我们为之付出巨大努力。”刘老师用赞赏和激励的眼神看着罗一川,继续对同学们说,“罗一川同学有当木匠的理想,那我们就祝愿他成为一个像鲁班一样出色的木匠。”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即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这次班会以后,罗一川便获得了木匠的绰号。一些老师说到罗一川时,偶尔也会以“木匠”代称。罗一川坦然接受了这个绰号,并且心里颇为受用。尽管此木匠并非彼木匠,但对罗一川而言,也足以产生以假乱真的效果,至少,这个绰号让他提前进入了木匠的心理适应期或者叫精神享受期。
中考结束,罗一川没能迈进中专和中师的门坎,甚至连高中录取通知书也没盼到。这一来,他就顺理成章地具备了实现当木匠这一良好愿望的前提条件。但是,罗一川的父母并不甘心儿子一辈子只当个木匠。站在他们的立场看,不管怎么说,做城里人的父母始终要比做乡下木匠的父母光彩得多,有脸面得多,提神益气得多。哪怕儿子只是在城里清扫马路,那也叫环卫工人,敲钟吃饭,盖章领钱,治病能报销,退休有工资,比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修理地球强上何止十倍百倍?所以,当父亲把咬着牙、涎着脸四处借来的学费交给罗一川让他去复读,可罗一川竟然死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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