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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喜欢天空和土地,只是一些个人的偏好。我讨厌太多所谓上等人的没心没肺或多愁善感,受不了频繁交往中越来越常见的无话可说,也只是一些个人的怪癖。我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连自己有时也不喜欢。我还知道,如果我斗胆说出心中的一切,我更会被你们讨厌甚至仇视——我愿意心疼、尊敬以及热爱的你们。这样,我现在只能闭嘴,只能去一个人们都已经走光了的地方,在一个演员已经散尽的空空剧场,当一个布景和道具的守护人。我愿意在那里行走如一个影子,把一个石块踢出空落落的声音。”(《山南水北?回到从前》)
进步的回退(2)
重返乡村,和农民一起面朝土地,过一种晴耕雨读的生活,换一种方式来经验人生,是韩少功蓄谋已久的行动,也是他和妻子守候多年的秘密。他喜欢清静,喜欢在水光山色之中与自然合二为一的适意感。早在1986年,他的妻子梁预立在《诱惑》一书的跋里就曾说到,他们最大的希望是有朝一日回到农村去,回到鸡鸣狗吠中去。多年的城市生活非但没有让他在水泥地板上扎下根来,反而平添了“田园将芜胡不归”的慨叹。其实,文人墨客中,像陶渊明那样怀有这种桃源梦想的人不会少,但许多人只是梦想而已。韩少功是一个不让愿望胎死腹中的人,想好的事情他就必然坚决去做。
就在马桥诉讼还在进行之中的时候,韩少功就和妻子开始寻找适合他们落户的乡村。当初他曾经考虑过海南乡下,只是因为不懂海南方言,与当地农民沟通不便,最终放弃了。于是回到湖南,在长沙方圆二百公里的农村看了很多地方,终于他还是选择了汨罗的八景乡。这地方是一个水库区,有山有水,民风也淳朴,而且交往起来没有语言障碍。他曾经下放这一带生活了七年,对此地的历史文化有一定的了解。当地政府对这位老知青再次前来“插队”十分欢迎,他们表示要免费赠送土地,但韩少功还是坚持出钱购买。他以两千元一亩的价格,把八景峒小学旁边一片凸进水库湖区的荒地买了下来。设计好图样,他就委托当年下乡时的农友监工,开始了房屋的建设。虽然只是一幢二层的小楼,还是断断续续花了一年多时间才竣工。他原想要建的是沉静古朴的青砖房子,实际上建起来的却是性质热烈的红砖房,因为那一带烧制青砖的老窑都废了,工艺也已经失传,烧出来的青砖色彩驳杂,质地粗劣,不成材料,只能用来围外墙。
在基建工程推进的同时,韩少功也在为自己的退隐做一些准备。他陆续辞去了海南省政协常委、省政协文史委主任等职务。2000年海南省作家协会换届,他原想乘机解除行政上的工作职务,利用自己三十二年工龄的合法条件办理退休手续。然而,有关方面非但没有批准他的请求,反而要求他出任省文艺界联合会主席一职。在坚辞不准的情况下,他提出了一个请求,每年给予他半年的创作假。这个请求最终得以接受。他唯一没有推辞的职务,是《天涯》杂志的特邀编审。在其位则谋其职,海南省文联的制度摸索和建设、人力培训和选拔、活动策划和组织以及机关物质硬件的改善仍耗去韩少功很多精力,机关面貌变化与他的用心与努力密不可分。但他每年有半年时间退出都市,体验乡村生活并从事写作。
2000年5月,他和办好内退手续的妻子迁入了汨罗市八景乡,成为这里的一个兼职新农户。与他们一同前往的,还有一条名叫三毛的长毛狗。这家伙是几年前蒋子丹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捡来送给韩家的,它是一只丧家之犬,情状相当凄惨。并不喜欢养宠物的韩少功经蒋子丹的游说,勉强接受下来,没想到他们后来成为莫逆之交,演绎了一段超出人道主义的亲情。它的进入还改变了韩少功的一些观念和行为,为了黄昏时给它放风,韩少功养成了每天散步的好习惯。它和韩家的人灵犀相通,家里来往的客人都得到它殷勤的迎送,有时热烈得让人受不了。虽然户口本没有记录,但它已经是韩家的一名正式成员。它成为韩少功小说《老狼阿毛》的主人公,也是蒋子丹小说《老狗三毛的遗言》一书的重要角色。《山南水北》一书有它身世的完整介绍。
当地的农民和学校里的老师,对这家从大城市里迁来的邻居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特别是当听说他还是一个著名作家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一些人走进院子里来参观访问,他们很快就发现里面的情况与他们的想象并不相符。这家人出入穿的是他们早已遗弃的布鞋,甚至还有旧式的军用胶鞋;菜地里施的不是化肥,而是猪粪和人粪;揭开锅盖,里面盛的竟然是稀粥和咸菜,生活水平相当一般。最让他们想不清楚的,是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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