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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琬还是紫菀。之琬回来,还她的身;紫菀回来,还她的魂。一个都不回来,该怎么办?这时听见夏阳也在叫:“紫菀醒来!”
之琬悠悠醒转,张开眼睛看见的是夏阳焦急的脸,见紫菀醒了,展眉一笑,跌坐在一边,说:“菀妹你吓死我了。这么叫你都醒不过来,我真怕你就这样……你觉得怎样?好些了吗?灵堂上人多气浊,你本来就不该去的。我看你晕过去了,忙把你抱回来。菀妹?菀妹?”
之琬从失神中醒转,知道是再也回不去了,紫菀借着自己的身子来道过别了,一时悲从中来,只想放声大哭。但从小的教养拘着她不能放纵形骸,只得闭上眼睛,使命咬住下唇,呜呜咽咽地低泣,那脸上早眼泪飞溅,阑干一片。
夏阳看她哭得这么伤心,手足无措,拧了一条热手巾来替她擦脸,低声哄劝道:“菀妹,有什么话对我说,不妨事的。”
之琬心烦意乱,用手巾捂着脸,道:“你出去吧,让我睡会儿。”她这是极委宛的说法,只是想一个呆着,却又不肯让人脸上下不来。
夏阳默默站在她床前,过了一会儿才道:“菀妹,你还是我的紫菀表妹吗?”
之琬无言以答。
夏阳叹口气,替她放下帐子,在帐外说:“舅舅舅妈他们去送葬了,留我在家里陪着你。我就在这外头,你要什么,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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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琬倒不好意思了。自己使性子,人家这么低声下气的哄着,论起来,自己算他什么呢?想了想才开口道:“是我自己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夏阳说:“你再对我怎么样,我也都不会生你气的。只是菀妹,你不觉得你变了好多吗?你还是你吗?”
之琬无可奈何,只得避重就轻地道:“你不喜欢?”
夏阳道:“你以前娇憨活泼,专爱欺负我,打我拧我咬我,三天两头跟我生气闹别扭。现在的你却是温柔端庄,和气可亲。要说喜欢,我更喜欢现在的你,但你变化这么大,能让我不担心?”
之琬忙问:“担心什么?”
夏阳道:“担心你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新花样,来试探我?”
之琬再怎么愁肠百结,也被他逗得破涕为笑。没想到这个在她看来天神一般、无所不敢的人,却是个老实头。嘴角噙笑,说道:“我没什么,就是累了,你也歇一下吧。”
夏阳倒了杯热茶,道:“真的?你把毛巾给我吧,还要什么吗?要不要喝茶?”
之琬把帐子撩开一条缝,把手巾递出去,就着他的手喝了口茶,忽然心情大好,说:“我想听牡丹亭。”
夏阳说:“听唱片?好,我放给你听。”放下毛巾和茶杯,打开唱机,拣出唱片,搁上唱针,那白荷衣燕语呢喃般的道白在屋内响起:不到花园,怎知春色几许?
夏阳搬了张躺椅在床边,和之琬并头躺下,握住帐底之琬伸出的一只手,两人隔着一帐,朦胧相视,渐渐睡去。
第十二章 乱离
第十二章 乱离
葬礼之后,一家人又在吴镇住了些日子,一来是要为吴夫人做头七、二七,二来吴霜说上海夏天热,不如就在吴镇过夏。紫菀父亲看着女儿日渐消瘦,却不同意,说要带回上海,去广慈医院检查一下,是不是染了什么病。问之琬,之琬对这个时代的一切都感到恐惧,当然是呆在她熟悉的地方比较安心,便说:“我很好,就是最近家里有事,天又热,夏天过了就好了。”
紫菀父亲点头说:“是啊,因为岳母过世,我也瘦了几斤,腰身苗条了不少,又可以去吃牛尾汤、红酒鸡了。”说着搓了搓手,咂了两下嘴。
吴霜取笑他说:“就你少的这两斤,一顿大餐就又长回来了。好在正是学校放暑假,在乡下住着,也耽误不了Daisy的功课。”
紫菀父亲说:“我不能陪再在这里陪你们两位Lady消磨时光,洋行里有多少事等我去处理,明天我一定得回去了。”转头对夏阳说,“Jim,你呢?要不要跟我到行里去做个见习生,熟悉一下业务。”
夏阳看一眼之琬,说:“Nuncle,我本来打算带菀妹去美国,到哈佛念书,我念博士,她转入Welleslee College继续读完后两年的课,两所学校又近,方便照顾。这两个月我想办理一下转学升学的派司,怕是不能跟你去见习了。”
紫菀父亲说:“哦,你们商量过了?”
夏阳摇头,“没有。这只是我的想法,想先征得你们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