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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晴阳话音不高,语气不重,然而很坚决。
凌鸢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来,眼底的青色掩不住,娥眉纠缠,解不开心头的倦怠。
可是她不想离开。
谁都知道,她舍不得离开片刻!
沈晴阳垂眉叹息,抬手比了比身后:“睡不着就去说说话,姐夫等你很久了。走吧!随便去哪里转转,只要不待在这儿。”
视线越过他肩头,凌鸢看见了立在外间的父亲凌煦曈,貂毛领的厚斗篷搭在手臂上,看起来严肃。从小到大,凌鸢很少看见父亲脸上失去笑容。他是凌家当主,已经习惯了面临危险时也能从容笑对。他不笑,要么是在生气,要么,他在妥协,是示弱。
凌鸢想了想,起身走向外间。
“爹!”她的嗓音撕裂般低哑,透露出疲惫,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垂头丧气。
凌煦曈深深望着自己最心爱的长女,目光凌厉地在她身上逡巡,捕捉每一丝细微的情绪。
“撑得住吗?”他缓缓转过身,“还有气力的话,陪我走走。正好,雪停了!”
一声不响跟着父亲推门出来,廊前的灯火比室内黯淡,意外却很亮。凌鸢立即反应过来那不是灯火的亮光。铺天盖地的雪将世界染得白茫茫一片,让这陆上的黑夜亮如白昼。
率先跨出檐廊来到院中,凌煦曈的大脚毫不怜惜地在无暇之上印出一枚枚沉重的足迹,似两道引路的标识,领着凌鸢走入白色的深处。
没有言语交流,也不确定终将去向何方,唯有雪被挤压踩实的□□让空间摆脱静谧的假象。凌鸢跟着父亲一步一步走出小院,走进园子,白色更广阔了,远远地,仿佛连接了天路。
嘭——
凌鸢的神情惊讶多过惊吓,一时不太确定脸上爆开的雪球究竟是否来自父亲的恶作剧。她看见另一团雪球在父亲手中抛上抛下,随时能发起攻击。
“爹?”
疑惑的呢喃才出口,雪球又直直打了过来。这次凌鸢有了防备,却依旧让冰冷迎面击中。她完全没有想要闪躲,就这样承受父亲可能并非玩笑的戏弄,凝结的雪团爆开,也确实比方才更用力。
“若我手中的不是雪,若你面前的人不是我,此刻爹恐怕已经永远失去最心爱的女儿了。”
四目相交,彼此没有回避。凌煦曈的眼里是疼惜,凌鸢的眉间是愧悔。
悄无声息地,泪落了下来。凌鸢咬着下唇,重又垂了头。
脚步声靠近,父亲的大掌抚上女孩儿颅顶,一如幼时怜爱。无论年岁几何,父母眼中孩子永远是孩子。
“你总是不爱哭,比小子们更要强,也比大人们更乐观。”凌煦曈指尖有浅浅的温暖,一寸一寸小心拂去沾在爱女脸上的雪水,浑厚的男中音压进了冬夜的凛冽,愈加清,愈加彻,“所以爹一直给你记着,五回,打你懂事起统共只哭过五回。第一回是你娘生老三,你知道了每个人的出生原来都那么不容易,开始懂得敬畏生命;第二回是听说晴阳舅舅出了意外,把大家都忘记了,你娘哭,你陪着她哭,你说不要任何一个人离开你,你厌恶死亡;第三回,小墨不见了,你找了它很久,直到越之告诉你,老猫都习惯在大限到来前找一个不被发现的角落独自死去,那是头一回你难过了没有来找爹;第四回,”凌煦曈顿了顿,嘴角泛出一丝揶揄,“伏牛山无名窟,为了救一只掉队的小皮猴儿,越之被山魈咬下小腹一块肉,骨头肠子都露了出来,血把他半边身子都染透;第五回,越之自焚。”
话到此处,凌煦曈蓦地沉沉叹息,呼出了长长的白雾在凝滞的寒气里幽幽稀薄,消散。
“很早以前爹就嫉妒越之了。因为我的女儿还没长大,却已早早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讨巧卖乖,甚至示弱。而且在她心里,可能那个男人比家族,比我这个爹更重要。丫头,”凌煦曈一张老脸上居然挂起委屈,“你九岁就会给自己找猪圈了,爹种白菜种得好心酸啊!”
话里的酸是假的,手心的暖是真的,训斥也好怀旧也罢,为父一番心意终究落在三个字:舍不得!
舍不得她伤心,舍不得她受苦,舍不得在她伤心受苦后再来责备训诫。父爱的宠,“纵”字总是摆在“理”字前头。但于凌煦曈来说,也是他太了解这个孩子了,所以才确信反常背后必然有一个缘由。
他是港湾,随时准备好返航的小艇停泊后细细诉说路上的风浪,还有帆上缀起的伤。
其时,二人已在无人的花园石径旁坐了许久。凛冬的岩石覆过雪,寒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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