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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知道秦萍说的“钱”是指他提来的那些元宝银锭,于是就把那一串串徒具金银外形的纸质黄白之物放进圆圈里。秦萍打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抽出一根“哧”地划着,把那堆据说在阴间可以用来购物的东西点燃了。冬季黑咕隆咚的中原大地上,立刻闪烁着一点星星之火,火光金黄中透些蔚蓝,穿透力并不强只照亮了他们身边一小片地面和空间。任勿思见秦萍跪在了地上,遵照奶奶的叮嘱也赶紧跪下。秦萍虔诚地对着火堆说:“大,娘,当年你们撇下的那个小闺女儿杨萍饿死过两回都让好心人救活了,……”秦萍说到这里,往昔一幕幕都在脑子里闪现,又哭起来,边哭边说:“大,娘,你闺女杨萍如今长大了,明天就要结婚成家了,今儿闺女给你们报个喜,你们甭牵挂俺了!”说着磕了三个头。任勿思听秦萍几次提到“杨”字,心里有点不高兴。多少年来,谁提到“杨”这个字音,谁仿佛就是他的敌人。今天他理解秦萍的意思:她的父母只知道自己的女儿叫杨萍不知道叫秦萍,一个叫秦萍的姑娘给他们送钱他们会不敢接受的,对他们磕的头也不敢承受。他谅解了她,也跟着秦萍磕下头去。
元宝银锭发出的黄蓝色火苗很快熄灭了,浓浓的墨汁般的夜色重新包围了他们。秦萍哽咽着仍跪在地上,她相信她的父母现在正在她的身边,她不想马上就离开他们,如果不是阴阳相隔她多想扑进他们充满汗味的热烘烘的怀里,重新享受一下儿时依恋父母的温馨之情。任勿思扯了一下秦萍刚要说“起来吧”,秦萍扑倒在他的怀里并紧紧地抱住了他。任勿思调整了一下姿势,把秦萍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别难过了,一切都已过去,要善于忘记。”秦萍说:“我也想忘记痛苦可是忘不了,它已刻在心上了。心上的伤痕要携带一生。”任勿思说:“我也是。总劝自己忘记过去总也忘不了,还反而强化了这种记忆。”秦萍说:“我刚才冒犯了你……”任勿思说:“我理解,因为你的父母不知道你已经叫秦萍了。”秦萍更紧地抱住任勿思,把头几乎拱进了他的怀里痴痴迷迷地说:“勿思哥,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对你就有兄长的感觉老师的感觉,还有,还有父亲的感觉,当然最多的时候还是丈夫的感觉。那次贴领袖像你偷看我我知道,心想想看就看吧,丈夫还有不看妻子的,终有一天浑身要让他看个遍、摸个遍的。”任勿思听秦萍这么说,浑身潮热起来,他双手捧着秦萍的脸蛋慢慢地吻过去,黑暗中秦萍的双唇正热切地迎接着。
他们往回走了。任勿思见秦萍情绪渐渐好起来,开玩笑说:“真没想到你秦萍还是迷信专家!”秦萍说:“你才是迷信专家哩!”任勿思说:“你不是迷信专家,什么十字路口划带口的圆圈儿,给鬼烧钱跟鬼说话这一套咋这么熟悉这么内行?”秦萍说:“那不是奶奶现教的吗?奶奶说圆圈儿留的那个口是让自家的亲人进来拾钱的,那个圈儿是阻止野鬼进来抢钱的。”任勿思说:“咱们人间乱糟糟的,你抢权我夺权,看样子那边的治安情况也不怎么好,还得咱们大活人帮助死去的亲人提防抢钱的鬼。”秦萍说:“有一个先人曾经说过,不论什么神都是人类恐惧心理的产物。鬼也一样,也是人类用自己的恐惧制造出来的。”任勿思说:“你既然知道世界上没有神鬼,咋还治这事儿?”秦萍说:“这都不懂?你当我是给父母烧的纸钱?不对,那是给我自己烧的。”任勿思大吃一惊道:“此话怎讲?”秦萍说:“烧纸之前,心里疙疙瘩瘩的,觉得有许多话要向父母倾诉,骨鲠在喉不吐不快。纸钱一烧心里的话一说,心里畅快了浑身舒服了。死去方知万事空,父母得到啥啦?啥也没得到,我自己反得到一身轻松。你说这纸钱是不是为自己烧的!”任勿思听了秦萍一番话兴奋得用他的那句老话叫起来:“高!高家庄的高!有点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意思了。”又说:“看不出你这小妮子哲学、心理学都摸着些门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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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 第二十章(9)
第二天魏天霖没有敲钟,这是很不寻常的事情。“过个革命化的春节”,大年初一他也是敲钟的。今儿不敲钟魏天霖有他的用意。农村没什么娱乐活动,生产队的哪匹驴挣断缰绳跑了都能让全村老老少少兴奋半天。婚丧嫁娶更是全村人的节日。大家挖塘泥直干了一个多月,黑汗白汗彻天地流,也该让大伙儿趁任老太家的喜事玩一玩。生产队停工一天也是看在任老太的脸面。闹喜闹喜,不闹不喜,人少了怎么能闹起来?让她冷冷清清办喜事他觉得对不住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婆。再说任勿思和秦萍结婚是自己硬“逼”着任王氏母子同意的,自己不出场咋行?还有一条就不好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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