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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月上枝梢,复至中天,光华清明。战争耗过了人定,子夜降临,巢中夜鸟安睡。一切都冷了下来,静了下来,辽远沙场之内风起依旧,呼啸过面前的原野,天穹暗红,烟尘贴着地面向远处卷去,蟾光将什么都照得明晰。
站在这儿瞭望远处黑黢黢的叠叠山峰,几株小松树稀疏地立在其间,形影奇峻。战场死寂,秦赵两方胜负已决。秦军给不要命的赵军团团打乱缠住,首尾相顾不能,最后被分开来一点点击溃,旗靡辙乱,风声鹤唳。
直到赵军主力已战死耗损得差不多,嬴秦一部才勉强得以脱身,陆陆续续杀散赵军,眼见秦军也只剩下些残兵伤卒,再反扑也得胜无望,遂干脆集结了幸存者,朝上回扎营的方向退去。和前番肥累之战的状况差不多,嬴秦不过是在才好的躯体上又添了新伤口罢了,他那一袭黑衣贴在身上,他自己的血与别人的血,交汇在一起,浸透了丝帛,黏着他的肌肤,鲜艳的液体沁入了表面细腻的纹理。
谁会想到,嬴赵竟敢来偷袭这一招呢?
他们甚至还没完全到达目的地,就已经被击溃了。
还痛苦么?已快要麻木。伤口遍布了全身,几乎不知道疼得到底是哪一处了。刚刚的鏖战里他下马持盾步行,短兵相接,仗着非同常人之躯以一敌百时,躲避不及,被一赵兵绊倒,铁蒺藜生生刺进了腿腹,鲜血直流,虽然他旋即就砍下了几个试图偷袭的敌方卒子的头颅,却再不能上马。
主帅命手下清点人数,粗粗一算发现折损不少,无奈地下令整队迅速后撤,守退离此处最近的一个营地。期间副将欲捎他一程,他冷冷地道又没什么大伤何必如此,比这要严重得多的情况都不知经历过多少回,说毕就执意一人随在军队后面独行,脸色阴沉得要命。
居然又一次地……失败了。被嬴赵又一次地,用诡计击败了。
秦军伤残众多,随处可见互相搀扶着行走的士兵,队伍拉得很长,稀稀落落,月光下投出些许摇晃的疏影。他的右腿带了伤,又是孤身一人,踽踽地走着,看四周黑暗之下影影绰绰的群山,渐渐竟给遗留在后面,前面零散部队的剪影越缩越小,这样迢迢地看着,愈觉凄凉。
不行,再这样下去就要彻底掉队了。
“嬴秦!”加快速度,步履阑珊地没走出多远,身后风起萧萧,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突然有人远远地这么开口唤道。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几乎不用回首观望就晓得那是谁的声音,还真是亲切啊,几百年来都是这么带着笑意地呼唤他————嬴赵,方才得胜的嬴赵居然追来了。
但是没有那匆匆的马蹄声,没有那疾劲的驱驰,略略偏首,余光瞥到身后悠远的夜,天地间竟只有他一个人。
嬴秦有些惊异,竟不是来追击的?怎么,难道他不用收兵回营不用打扫战场?赵兵应该早就退去休整了吧,毕竟他们死伤惨重,虽然赢了,但损失得比秦军还要多得多,他知道。瞧,这局面转变得多么快,明明今日黄昏他们还在准备继续出征,收拾武器和锅子,夜半在一轮明月下就满身鲜血地开始走回程了,嬴秦自嘲地笑起来,挥了挥湿漉漉的广袖,李牧李牧,若不是李牧在背后出主意,嬴赵又怎能狠戾到如此地步?
“嬴秦。”他正恨时身后嬴赵又大喊起来,看样子竟像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似地。他冷笑一声,并不搭理,反而继续向前走,谁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招。崇岭之上夜色苍茫,蟾宫高悬,投下一片青白。嬴赵真是得寸进尺,莫非还想诱他进圈套吗?要不就是来观赏他又一次失败之后的模样,顺便耀武扬威一番,不过他根本不该有耀武扬威的资本。嬴秦想着,越走越快,可嬴赵竟在他背后紧跟不舍,路旁树木草垛山峦次第掠过,他到底是带了腿伤,没走出多远竟就给嬴赵赶上,那人脚步已愈来愈近,嬴秦听着心中燥闷,他啧了一声,猛地回过身去,不耐烦刚想要说话,耳边风声呼呼掠过,只见得身后嬴赵突地一笑,举剑不由分说地猝然向他砍来。
那是一把砍人已经砍得快要卷了刃的兵器,错金镶玉,隐隐可见末端精细的镂纹,亏得嬴秦反应极快,竟一错身堪堪避过,疯了吧,他倏然后退几步,右膝微微曲了一下,复又立住,嫌恶地皱眉看着眼前的人,嬴赵大约已经杀红了眼,原本明澈的双眸中流转着一丝瑰艳的绯色。他顿了顿,顷刻间反手又是一剑斜劈而来,青铜粲粲反映着月色。路旁野火熊熊尚未燃尽,光华焕焕,在这乌漆的夜里给他做了炽烈的背景,嬴秦不禁心内冷笑,看来是得胜得的冲昏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