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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欲哭无泪。大叔带她上了船,不知是嫌她聒噪还是怕她泄密,手指一动便将她点了穴,可怜她一路人事不知,待到醒来已经身在竹屋,又怎会知道“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
身后有人缓缓走来,玉露心知是大叔,横下一条心,转过身来恶狠狠地指着他,“不用废话!我告诉你,本姑娘要是走不成,谁也别想安生!”
他却没有发怒,看着横眉冷眼的玉露,唇边反倒泛起一丝冷笑,玉露正揣摩他是不是笑里藏刀,就听得他说,“我见过功夫差的,也见过脾气横的,你这种功夫又差脾气又横的,倒还是头回见着。因着这个,我放你一马,自己回去,别逼我动手。”
“动手就动手!谁怕谁啊!”玉露倚小卖小,直把手伸到他眼皮底下去,“喏,有本事来咬我啊!”她以为自己年岁小又是女的,他必然不好和自己计较,谁知腕上倏地一紧,便被狠狠钳住,玉露心里咯噔一下,忙用力抽手,一面抗议,“放开!你给我放开!敢咬我你就是狗!黑狗!”
然而大叔却没有放手,扫一眼身旁,口吻平静无波,“别逼我。”
玉露一颤,偷偷斜眼看看他身旁丈余高的桂花树,慢慢地,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大叔见状,仍是毫无表情地松开手,转身扬长而去,玉露知道自己已经败下阵来,只得心里偷偷哼了一声“好女不跟黑狗斗!”,便也悻悻地跟了上去。
玉露坐在台阶上,郁郁寡欢地看着飞起落下的鸟儿,忽地抬手打出一枚石子,惊飞了一群小雀,震落了半树桂花。
其实她巴不得逃之夭夭溜之大吉,当日为了逃跑才和大叔一唱一和,谁料想弄巧成拙,反倒真被黑狗大叔给扣下了,她又岂会甘心?只是――打?打不过;咬?他才是狗!下毒?连点毒药渣都没有――再说这水荡如迷宫一般,就算自己大发神威杀了人抢了船,能否安全出荡也是说不准,想来想去,也只能随遇而安,忍得一时是一时了,真是“露”落平阳被“犬”欺!想到这儿,玉露叹了口气,怏怏地站起了身。
这已经是她在“往昔渚”的第五天了,从仆人福嫂,也就是那个农妇口中,玉露得知这荡中几十座小渚都属于黑狗大叔,这里虽然离干流不远,因了地形复杂无人敢入,反而闹中取静水天两寂,大概他也很喜欢这份寂静,所以常回到这里小住。平心而论,大叔虽然招人恨,却不对自己诸多限制,况且他也不怎么出现,所以玉露每天散散步发发呆,和老福夫妇聊聊天,倒也悠然清净,至少比和风十二在一起时自由。
不知不觉,玉露发现已来到了“龙池”。这个池是从荡中引水而成,池面圆圆的仿佛一面镜子,四周都是浓密茂盛的桂树,池中睡莲早已凋去,静静地连个活物也没有。大叔特地警告过她池水很深,务必小心,大概是怕她淹死了没人赔给风十二。玉露懒懒地抬起头,漫无目的地扫视了一圈,池周桂树又高又茂密,人藏在上面也不会被发觉,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小虎牙一露,有点阴险地笑了。
福嫂说她往这边来了,怎么连半个影子也没有,难不成飞了?飞了倒好,省得牙尖嘴利地气人――他胡乱地想着,脚下离龙池越来越近,隐隐看见池边有样东西,快步上前一打量,却是只缎子鞋,足尖一朵优昙花雪白无垢,是她的?!他心中骤地一缩,想那龙池水深足可没人,即使她熟谙水性,水中还有不少水草,池底亦是厚厚淤泥......他不及多想,纵身一跃投入池中。
玉露翘着脚坐在树上,见妙计得逞,不由得心花怒放,只等大叔上来,便好好嘲笑他一番。不一会听得哗啦一声,大叔浮出了水面,玉露见他满头水草领袖染泥的狼狈模样,再也按捺不住,拊掌大笑连连称快。笑声惊动了大叔,他下意识一抬头,便见玉露坐在树上,指着他笑得前仰后合,他登时怒气顿生,才待开口训斥,却听得“噼啪”一声。
玉露正笑得痛快,忽听断裂之声,还不及反应,身下树枝已经和树干分了家,整个人立时下坠不止,直沉入池中。她慌了神,用力舞动手脚想浮上来,脚上却不知被什么缠住,根本挣脱不得,只能任由自己向下坠落。黑暗铺天盖地而来,水流象钝钝的刀锋一样切割着身体,那一瞬间,她终于体会到了与死亡对望的恐怖,忽地背上一紧,有一种温暖坚定的力量传递了过来,她还没明白过来,人已钻出水面被抛上了岸。
大叔提着她丢上了岸,见她神色茫然惊魂未定的模样,想若非自己在场,只怕她此刻已经躺在池底喂泥鳅了,想及此不由得更加生气,瞪圆了眼睛暴吼一声,“想找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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