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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这里一面应付着,一面使人往那边去给柏杨报信。他原以为薛姨妈和宝钗被留下怕是不可避免,自己倒还有转圜的余地,反正一贯同贾家的人也没有多少交情——年少无知时吃酒嫖赌不算。如此一来,家中岂不就只剩下自己同柏杨两个?说起来,从上一回薛蟠私自跑到柏杨那里待了两天之后,起先是要去忙香料的事,后来又收到了贾家的信,忙忙乱乱的,自然没工夫跟柏杨亲近。上京这一路虽然住着同一条船,然而平素在人前,柏杨是从不肯让他近身的。所以这一回两人单独待在一处的机会,薛蟠可谓是期盼已久。哪知贾政一句话就让自己的打算破灭,他心中颇有些丧气,不过面上不露出来罢了。他这里正琢磨着怎样赶紧脱身去找柏杨,那边柏杨听说他留下,也不免有些担心。毕竟薛蟠虽说长进了许多,但是跟这些成了精一般的人打交道,那是一点都含糊不得的。就是柏杨自己,也非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可,遑论薛蟠?这种心态颇有些像家长们看自家孩子,总觉得还没长大,不能独当一面,生怕他什么提防失当或是疏忽,惹出麻烦了。虽说也不是不能收拾,但就要面对别人“早知道你家孩子不行”的议论了。这种话别人听了犹可,然而原本就一路蹉跎到十几岁才打起精神开始学习的薛蟠怕是受不住。若因此存了心结或是疑虑,那就更加糟糕了。而这种担忧,在 劝说其实虽然薛蟠等人都担心薛姨妈,但她毕竟做了当家太太多年,手里也曾管过薛家偌大的家业,要说外头的事情她不懂,内宅里的事多少也是知道几分的,决不至于轻易被人糊弄了去。所以虽然是满心欢喜上京道贺的,但是等到了贾家,听说了修园子的事,薛姨妈也多少回过味儿来了。皇妃留驻之所,哪怕只用一次,那也是无论如何奢华都不为过的。且规格仪制之外,还要秀丽雅致,别有意趣方可。因为这不光是省亲别院,更是贾家对外的面子。——那些家中有女儿在宫中的贵戚们,哪家不在挖空了心思的折腾,就为了在这件事里拔个头筹,把旁人都比下去?别看薛姨妈方才说得轻巧,将贾家这一片地方划出一部分来建造,山石木材等多是现成的,能够节省花费。但实际上,这用过了的东西,如何能给娘娘用?那些不紧要的也就罢了,紧要之处,少不得还是要采买了新的来。这么大一个园子,又要构思精巧又要建筑华丽,从请人设计到建造,再从各处摆设到园中花木,再至灯烛帘栊、各处装饰及预备唱戏文的女孩子等等……林林总总算下来,怕不要数十万两银子?贾家纵使再富贵,这么大一笔钱,骤然也是拿不出来的,自然少不得需要跟亲戚们各家凑一些。薛家挂着一个皇商的牌子,头一个想到他们,倒也合情合理。薛姨妈虽然真心为此事高兴,但若说要她拿出大笔的银子来,心里却又不是这么个滋味了。她倒不是舍不得,然而日子是人自己过的,外头看着他们薛家风光,可为难的地方,却只有自己知道。尤其是在前两年的事之后,薛姨妈虽然不十分确切的知道那事的影响有多大,可是薛家的家业交给了薛蝌,手里还能有多少?况且这几年薛蟠早出晚归的辛苦,薛姨妈也是看在眼里的,加上宝钗时时旁敲侧击一番,自然便觉得手中的这点银子务必要抓紧了,留待将来周转。何况薛蟠和宝钗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聘礼和嫁妆自然都不能草率,这就又是一大笔的开销。薛姨妈自己算着账都发愁,虽然想要在这件事上帮上一把,却是有心无力。只是她面皮薄,虽然想得明白,但这些话却不知要怎么说。且在王夫人这个姐姐面前,又自来是没主意的,习惯了听从于她,所以住进梨香院之后,她亦是满心为难。今日初来乍到,贾家不好提那事,却还是在席间来回点了好几次,恐怕过两日,王夫人就要过来找她诉苦求助了。所以在这之前,总得想好了话要怎么说,既让人明白自己的难处,也不损了亲戚情面。这两年宝钗开始管家理事,许多事情上都是薛姨妈同她商量着办,因此这会儿她便拉着宝钗问,“我的儿,我这里如今有一件为难的事,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宝钗心头一动,笑道,“妈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我能办的自然就办了,若不能时,找哥哥或者杨哥都好,总不能让母亲为这些事情悬心。”“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方才可听见你姨妈她们的话没有?娘娘回家省亲,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这建造省亲别院,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银子。前时你哥哥总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巴巴的来信接人过去,怕是有事相求’,我还不肯信,如今却果然分毫不差的。”薛姨妈说着叹了一口气。宝钗见薛姨妈果然是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微笑道,“妈这话就说差了,他们家也是时代勋戚,难不成这点东西都拿不出手?我看还是妈过分担心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