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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袖子道:“报官!老朽要报官!”众人忙将红了眼睛的石先生架了回去,纷纷劝道:“别提这话,那黄财主跟官府都是一路子的货色,报官能有何用?”石先生遂捶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不成眠
一碗热腾腾的面被重重地放到桌上,震出些许汤汁,煞有介事地披着一条汗巾子的方轻盈满脸横肉,对着食客随便地“嗯”了一声,算是对“客官请慢用”的替代。食客从那张盆子一般大的脸,战战兢兢地瞄到方轻盈撸起来的袖子下露出的半截硕大的手臂,那上面的青筋盘根错节,还躺着几条令人胆战心惊的刀疤。食客低头吃面的速度顿时加快了许多,呼噜呼噜,将面条吸水似的吸进胃里。
摊子的生意太好,方轻盈吆喝着上面、端面,大冷天,棚子里的热气十分充足,像个蒸笼。方轻盈在这个蒸笼里来来回回,也逃脱不了被蒸成白面大馒头的命运,热汗将她的后背打湿,让她的脸上蒙上一层暧昧的油水,明亮得能反光。
收了摊,方轻盈便汗流浃背地推着板车,浑身挂着勺子锅铲,以十足的底层百姓形象,踏上回家的路途。这个时候,似乎一直睡眠不足的胡秃根,躺在板车上抱着双臂养神,板车晃晃悠悠的,让方轻盈无数次产生“干脆将他推下去再轧死他”的黑暗想法。
回到深巷中的小宅子,方轻盈熟练地在厨房蹲着,洗刷碗筷,将锅碗瓢盆刷洗得油光锃亮。洗完还要扫地拖地,擦洗窗台,让整个厨房在夜色中干净得像个琉璃屋子。这一切并非是方轻盈在自虐,盖因胡秃根有严重的洁癖,头一天晚上,胡秃根就因为手指在碗的边缘处摸到了一丝油腻,恶心得三天不吃不喝,顺带着,也将方轻盈吃霸王餐的负债,叠加到了一千两。方轻盈每每做梦,都梦见胡秃根埋头敲着算盘,算了半天,最后抬起那张有黑眼圈的仿佛没睡醒的脸,对她说这个几百两,那个几百两,还有各项费用开支,总共多少两,换算为她每个月的工钱,方轻盈将要为他打工到下辈子。
胡秃根是个十足的怪人,做面的时候简直到了人面合一的境界,他曾在厨房里闷声不响地咚咚咚了三天,然后在房里睡了三天,期间不吃不喝也不上茅厕,醒来后叫来收拾包袱都准备走人了的方轻盈,说要出摊。老实说,那面跟之前的面,没什么区别,方轻盈很纳闷胡秃根那三天竟然不是在闭关练习拉面大法。之后,做了不到三碗面,胡秃根将擀面杖一扔,说不做了。方轻盈哧哼哧哼地推着板车,跟在他后头问为什么,胡秃根打个哈欠,说:“好困。”
收拾完厨房,方轻盈走到院中。往常的这个时候,胡秃根总躺在摇椅上静静躺着,小小的身体埋在那张椅子里,看上去像在睡觉,又像是在想事情,方轻盈通常不去理会他,因为方轻盈浑身酸痛,碰到床就能睡到第二天天亮。然而,今日的不同在于,院子中,胡秃根的躺椅前,站着一个陌生人。
方轻盈看清楚那人的形容后,差点就拔腿冲到厨房拎出一把菜刀,只因那人不是别人,也并不陌生,就是螃蟹帮的老大万金宝。此时此刻的万金宝,双手揉搓着,笑容十分诚恳,甚至有些讨好:“别误会,我、我不是来找茬的。”
秃根死人一样地躺着,那双半睁半闭的眼对着漆黑的天空。万金宝浑然又回到了当年当小混混的时光,瑟缩、卑微、心甘情愿:“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师傅,蓝板根,”万金宝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都有些涨红了,双眼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单纯的期待,“他,他现在……”他说话吞吞吐吐,胡秃根也丝毫不为所动,好像眼前根本没有站着一个大活人。
看着万金宝连话都说不完整,方轻盈那颗粗糙的心也有些纳闷:霸王成了红脸乌龟,这可稀奇了。
万金宝越发像个毛头小伙子,挠着自己的后脑勺道:“就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我……”
“死了。”
万金宝的喉咙突然一滞,旁听的方轻盈也有些猝不及防:没听错,胡秃根刚才说死了。谁死了,他师父蓝板根?
万金宝半天没说话,再开口时喉咙里发出一些“喀喀”的声音,还带着颤抖:“死、死了……死了很久?怎么死的,怎么,怎么会……”
他念念叨叨的,也没有等胡秃根回答,也许他知道胡秃根不会再多说,也许他并不需要答案。方轻盈看着他落寞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犹带着不解的反反复复的自言自语,都有些忐忑:“这人,不会疯了吧?”
“疯不疯与你何干,”被打扰睡眠的胡秃根显然心情不是很好,也无心养神了,干脆坐起来:“明日,上黄府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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