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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芷蓿地里放了四匹马。这使我很恼火。因为我是双马大车的主人,那我就有权利发火。我毫不加考虑,就打算把别人的马给赶得远远的,好教训教训这个侵犯我的领地的不自爱的家伙。但是我忽然认出了有两匹马是丹尼亚尔的,他就是白天队长提到的那个人。我想到从明天起我就要和丹尼亚尔一块儿往车站运粮食,就没有惊动他的马,仍旧回到打谷场上。
丹尼亚尔原来在这里。他刚结自己的大车轮子擦过油,这会儿正在紧车轴上的螺丝。
“丹尼克,洼地上的马是你的吧?”我问他。
丹尼亚尔慢慢转过头来。
“有两匹是我的。”
“另外两匹呢?”
“那是,怎么叫,查密莉雅,对吧,是她的马。她是你的什么人,嫂子,是吗?”
“是的,嫂子。”
“是队长亲自放到那儿的,让我照应一下……”
幸亏我没有把马赶跑!
夜深了,山间吹来的晚风息了。打谷场上也静了下来。丹尼亚尔靠近我,在草垛脚下躺下来,但过了不多时又爬起来向河边走去。他快到陡岸的沿上停了下来,就那么一个劲儿地站着,倒背着手,将头微微偏在肩上。他背对我站着。他那颀长的、象是用斧头砍削出来的有边有棱的身影,在柔和的月光中显得清清楚楚。他似乎在细细倾听那大河的流水声,——夜晚,河水下滩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可闻了。可能,他还在倾听我所听不见的一些夜的音响和喧嚣。“他又想在河边过夜啦,真是怪人!”我觉得好笑。
丹尼亚尔不久前才来到我们村里。有一天,一个小家伙跑到割草场上说,村里来了一个伤兵,至于是什么人,谁家的,他却不知道。哈,当时可热闹啦!村里有那么一股劲头儿:前方战士要是有人回来,不论老人、小孩,都一齐成群成群地拥去看新来的人,和他握手问好,问他有没有看到自家的亲人,听听新闻。这会儿便响起一阵无法形容的喊叫声,每个人都在猜想:也许是我家哥哥回来了,也许是哪一位亲戚?割草的人们全都跑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原来,丹尼亚尔是我们本地人,本是我们村里的人。老人们说,他在童年便成了孤儿,过了三四年沿门乞讨的生活,后来跑到卡克马克草原哈萨克那里去了,——他的母系亲属是哈萨克。要说把这孩子找回来,可就没有那样近的亲属,就这样大家把他忘记了。别人问他离家以后怎样生活,丹尼亚尔只回答几句应付应付。
可依然能够理解到,他曾经加倍地吞够了生活的苦果,尝尽了孤儿的辛酸。生活驱赶着丹尼亚尔象风卷球一样到处奔波。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他在卡克马克的土地带牧羊,等长大了,在沙漠里开运河,在新建的国营棉花农场工作,后来在塔什干附近的安格林矿井里工作,打这儿进了军队。
丹尼亚尔回到家乡,人们用赞许的态度迎接他。“不管在异地飘泊多久,现在是回来了,就是说,命定要喝家乡沟里的水。而且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语言,多少带一点哈萨克腔,但仍然说的是地道的家乡话!”
“都尔把儿①跑遍天涯也要寻找自己的同群。谁又不觉得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人民可亲!你回来,是好样的。我们高兴,你祖先的在天之灵也高兴。感谢真主,但愿打垮德国人,过过太平日子,你也和别人一样,成个家,让你家烟囱上也冒冒烟!”有一个长辈这么说。
提起丹尼亚尔的祖先,他们准确地断定了他是哪一支的。我们村里就这样出现了一个“新族人”——丹尼亚尔。
于是生产队长奥洛兹马特把这位脊背微微向前弯、瘸左腿的高个子士兵,领到我们割草场上来了。他把军大衣搭在肩上,急急忙忙地走着,尽力跟上奥洛兹马特那四一溜小跑着的矮壮的小跳马。至于队长本人,和颀长的丹尼亚尔在一块儿,他那小个儿,那活泼的姿态,真有点象一只不安生的河鹬。孩子们甚至都笑了起来。
丹尼亚尔受伤的腿还没有痊愈,膝部还不能打弯儿,因此割
①神话中的骏马。
草他不行,就把他派到我们孩子们这儿来,在割草机上工作。说实话,我们不太喜欢他。首先他那孤僻劲儿,就不合我们的意。丹尼亚尔很少说话,就是说话,也叫人感觉他这会儿在想些别的不相干的事,他有他的心思;而且叫你难以断定,他是不是在看着你,虽然他那一双深思还想的眼睛直对你脸上望着。
“可怜的小伙子,看样子,战场上把他搞懵了,还一直没有回过神来!”大家这样议论他。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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