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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嗔怒:“你是谁?”
徐秋宝却认了出来,“我认得你,‘撞金钟’!”
云裳涨红了脸,大声道:“我听说‘撞金钟’沙先生铁嘴钢牙,古道热肠,既是名声在外,不会说一套做一套,戏弄小辈吧。”
沙金斗唱了一个肥喏,作揖道:“都怪我这老不正经的,今天逛了一天,正在庙里歇息,听得你姐妹二人进来,一时没管住嘴。”
云裳气怒稍息,一丝绝望却潜上心头,不禁两眼一红。
徐秋宝却直直地盯着沙金斗,也不怕对方不好意思。
沙金斗为美女青睐,先是吃惊闪避,止不住又魂魄荡漾,一时间心事浓稠如酒。忽然间,想起家有老妻小儿,他不禁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正色道:“这位小姐,在哪里见过我吗?”
徐秋宝想起茶馆戏台之上,豆棚瓜架之下,“撞金钟”声如钟磬,话若雷鸣,编排古往今来历史和天下英雄人物无数。一抬头,又看见城隍庙里匾额高悬,有的漆书“浩然正气”,有的描金“发扬正气”,不禁痴痴问道:“沙金斗,我问你这人世间‘正气’二字何解?”
沙金斗听他问得如此重大,整衣肃穆地道:“天地生人,有仁有恶。若大仁者,则应运而生;大恶者,则应劫而生。运生世治,劫生世危。尧、舜、禹、汤、文、武、周、召、孔、孟、董、韩、周、程、张、朱等,皆应运而生者。蚩尤、共工、桀、纣、始皇、王莽、曹操、桓温、安禄山、秦桧、严嵩等,皆应劫而生者。大仁者,修治天下,大恶者,挠乱天下。清明灵秀,天地之正气,仁者之所秉也;残忍乖僻,天地之邪气,恶者之所秉也。要问这人世间‘正气’二字,唯求诸于己居心何在也。”
“那为什么父母不能由我选择,我虽无辜,却又该死?”徐秋宝大叫起来。“你能告诉我吗?城隍老爷又能告诉我到底什么是正气?!”
沙金斗惊诧莫名。
徐秋宝面孔扭曲,俊美之相透出狰狞,咄咄逼人:“你跟他们一样,世上的人都是一样,只会大言煌煌!我问你,我到底该不该死!”
沙金斗见他欺身而来,看清了彼此的样貌,仓皇闪避间,不禁恼羞成怒。“我是说书之人。你去问测字算卦的文瞎子,他可能还没收摊呢。”
“啪!”徐秋宝抬手狠狠一记耳光。云裳惊叫一声上前去拦。
沙金斗被扇得眼冒金星,吐出两颗牙齿来,不由怒骂:“你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哪里来的怪物……”
徐秋宝还要动手,听得对方一骂,怔了一下,便问自己:“是啊,我是哪里来的怪物?”他思前想后,大叫一声,抱头狂奔。
云裳阻拦不及,追赶不上,加之这些天来的担惊受怕、忧心绝望,一下子如冰雕崩溃,雪人融化,瘫软在地。
登上吴山,便可放眼尽揽杭州江、山、湖、城之胜,然而夜色渐浓里,徐秋宝只看到一团漆黑。
奔出也不知多远,他被一伙人堵在山腰。
这伙人一个个鬓插鲜花,穿绫着锦,油头粉面,花里胡哨,架鹰牵犬,雕弓朱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纨绔子弟,还是哪里来的破落户。
徐秋宝忽然清醒,整衣理鬓,转过身低头不理,心中暗笑对方是见着了良家女子便走不动道的色中饿鬼。
只见走出一人横如螃蟹,摇头晃脑吟出一首歪诗:“我家田地在江湖,不用耕兮不用锄。说话未完苗已秀,再谈几句便收租。”
徐秋宝悄悄握拳,运气在身。
对面为首之人问道:“在下李元霸,自苏州来。敢问对面小姐,是不是欠了人家的债?”
徐秋宝听明白了,这一伙人是苏州有名的“打行”恶徒,既是坑蒙拐骗的市井流氓,又是受人所雇的打手、杀手。他们打人有特殊伎俩,或击胸肋,或击腰背、下腹,中伤各有期限,或三月死,或五月死,或十月死、一年死,刻期不爽。为首的叫李元霸,下面还有绰号宇文成都、裴元庆、秦叔宝、单雄信等人,凑成呼啸街头的所谓“十三太保”。
他冷笑一声,若论身手,自忖还不会把这十三太保放在眼里。
夜色朦胧中,见得对方嘴脸,徐秋宝不耐烦,挥拳欲击。突然有一丝阴寒自后方袭来,他如中了定身法一般无法动弹。
他想回头却回不了头,明白自己是遭了高手暗算。看着李元霸带人张牙舞爪扑过来,他闭上了眼睛,反正不过是一死。
“他娘的这小子可真够俊的,不是女的我也想奸他。”一人放倒了徐秋宝,流里流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