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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见他有些本领,劝他前去当兵,他就抛下一位老娘,一个婆娘,①就到粮子上混了几时。他的营官,见他捉暴客②捉匪人,是他长处,见他烂耍钱,烂喝酒是他短处,每逢误差的时候,不过责他几十军棍,尚未革他名字。有一次,马边③地方蛮子抗拒官府,本省营务处④调动他们那营去打蛮子。那时绿营的暮气已深,一遇见仗,就要溃散。
当时鲍超,因见他们正杀得起劲的当口,一班弟兄,大家似有溃散之势,他就飞身冲到阵前,厉声大喊道:“此刻正在吃紧的时候,只要大家能够继续再打下去,一定可以得到最后的胜利。你们一有战争就要散粮子,现在老子在此地,万不能够!”
鲍超一边声若洪钟的在喊,一边一双眼红得发火,势如一只饿虎,就要噬人一般。他的一班弟兄们,居然被他威势所慑,没敢逃跑。于是那阵,竟打上一个大大的胜仗。这场功劳谁也料得鲍超起码要升什长。①岂知他的营官,冒了他的功劳,还嫉他之才,回省之后,倒说他犯了营规,将他革去名字。鲍超当时这一气,几乎要呕血,但是没法奈何,只好卷了铺盖走路。
回到家中,他的老娘问他怎么回家,他便把桌子一拍,气哄哄的答道:“老子已被那个球戳脸的小混蛋革了名字,老子不回家来,还在那儿干甚么!”
他的妻子宋氏,听不过去,喝阻他道:“婆婆好言问你,你就该好好的对付,这般生相,像个甚么样儿!”
鲍超听说,也不辩白,单把他的眼球一突道:“老子干不了那种卖沟子②的行径,你又奈何老子。快去烫酒,老子饿了整天了。”宋氏一见丈夫发火,不敢再说,单说家里没钱,拿甚么去打酒。鲍超听了,大踏步的出门而去。几天不回家来,也是常事。宋氏全凭十指,每天出去缝穷,得些零钱,养活婆婆。鲍超明明知道,也没半句慰藉妻子之语。一天鲍超的老娘,得上一场急病,不及医治而死,鲍超见了,光是干号一阵,就把他娘草草棺殓,请了四个邻人替他抬至祖茔安埋。
邻人到来,看看棺材道:“这具虽是薄皮棺材,若是抬到你们祖茔,也有七八里地,至少须得四串大钱,酬劳我们。”鲍超拍拍他的肚兜道:“老子有的是银子,莫说四串大钱,并不算多,就是十两八两,老子看在老娘面上也得送给你们。”
邻人听了大喜,于是高高兴兴的抬了棺材,嗳唷嗳唷的走去。鲍超和他妻子两个,没钱戴孝,就是随身衣服送葬。等得走到半路,邻人歇下棺材,要向鲍超先取抬资,因为素知鲍超为人,事情过后,便要反脸不认人的。那知鲍超本来没钱,起初拍拍肚兜,乃是一种哄人之计,此时一见大家向他逼现,倒是个直汉,不能坚持到底,只得老实说出身无分文,并说后来一定从重酬谢。
那些邻人,一见上了鲍超之当,一齐跳了起来,内中有个较为精灵的,即和其余的三个,悄悄地做上一个手势,三人会意,仍复抬起再走,鲍超夫妇二人,还当他们情愿赊帐,方在心里暗喜。不料那些邻人,把那棺材刚刚抬到一座万丈深崖的所在,陡然之间,只见他们把那棺材向那深崖之中,砰砰的一丢,那具棺材,立时就像滚汤团一般,骨碌碌的滚将下去,及至着地,那具薄皮棺材,本不结实,早已打个稀烂,尸身跌成两段。那些邻人用出这个辣手,也怕吃了鲍超的眼前之亏,大家顿时拔脚就跑。那时鲍超又要追人,又要去顾尸首,弄得无法分身,只在那儿顿脚大骂。
还是宋氏劝他道:“此事原是你的不是,不该去哄人家白抬棺材。况为上人之事,更加不可因此和人生气。现在并没银钱再买棺木,不如我们二人,绕至山下,索性就在此地掘个深潭,埋了婆婆再说。相公将来果有发迹之日,随时可以迁葬的。”
鲍超初时大不为然,后来一个人想了半天,依旧一无法子。方始仍照宋氏的主张,同着宋氏绕至山下,各人找上两根断树老杈,挖成一个土穴,埋下尸身,大哭一场,方才回家。那些邻人,也怕鲍超前去寻事,早已躲开。
鲍超和宋氏两个,又混半年,实在混不下去,前去各处吃粮,又没人肯补他的名字,只得和宋氏商量,要想将她卖给人家,得些银钱,便往下江吃粮。
宋氏听说,掩面而泣道:“我们两个,与其一同饿死,自然你去吃粮,方有一个出身巴望,为妻为你改嫁,也是命该。”
鲍超也就流泪的答道:“你能这样,我很感谢你的。不过此地没人敢来买你,也没人买得起你。只有随我去到成都,方有法想。”
宋氏微喟一声,也没说话。
哪知一到成都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