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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想过放弃?”他问。“我不介意在这里度过余生。但至少,造着这艘船,让我觉得自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钱看上去若有所思。接下来的几天,他和丁之间的气氛十分诡异。我想他们是起了什么争执,因为几天之后,我在工厂偶然听见钱对丁说:“他们不都是坏人……大哥,你真的是个特别好的大哥,仗义。但是这一次,你听我句劝,就在这里留下来,我们可以生活得很好啊,就算……我会做生意啊。”那被他省略掉的,大概是句格外伤人的话,比如“现在满地枪支,你这个大侠已经玩完,即将饿死”。丁甚至无法完全掩藏痛苦的神情。他说:“小钱,你是这样看我的吗?”钱像是下定了决心,才说:“我们身在江流,不可逆行……”“这江流不该淹死我们的同胞!”丁红着眼眶说。以我的中文水平,猜不出他们的哑谜。但在多年后的今天,我会设想丁的心情——当他亲眼目睹自己的时代缓缓落幕,被一条湍急的河流带向尽头;世界转瞬间变得陌生,所有“同类”必须在“异类”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孤独求存……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注视着这一切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陷入了冷战。钱不再四处晃荡,见到我也只是勉强笑笑。他开始踉踉跄跄地搬自己的那份砖,直到丁实在看不过去,沉默地搭一把手。这样奇怪的互动一直持续到钱又一次来我家做客时。“你最近看上去很不开心。明晚来喝点小酒吧,叫上丁,你们一起。”“好啊,”钱笑着说,“明晚?”“戌时之后,等我下班回家,可以吗?”他问:“你要加班吗?”我犹豫了一下,决定信任他:“是的,明天是领导视察的日子,我得陪着。” 钱眨了眨眼,没再接话。 【无冤】四【王召,王氏烤肉大厨,美食作家,味觉拯救世界】当年涪阳的幸存者屈指可数,区区在下是其中之一。我苏醒后,脑中一片空白,丢失了那段记忆。大夫说是常事,不必吃药,想不起来或许也是一桩幸事。之后十余年,我在半梦半醒时逐渐瞧见一些破碎的画面,一些意味不明的片段。我未曾与任何人谈起此事,将它永远掩埋于家乡的废墟之下。直到昨日我吃酒时翻着《江湖事》,偶然读到题主的描述,那些破碎画面终于被串了起来。岁月如梭,知道当年全部真相的人或许早已入土。我只能给出个极其不负责任的猜测:炸毁了南厂的人,与夷平整座涪阳的人,或许并非同一人。重申一次,这只是一段是个三十年才重拾的救援记忆,不知掺杂了多少幻觉与臆测。我不保证其真实,只愿对题主有些微帮助。一、我当年是涪阳城中屠户家的儿子,认识城中所有人。我不认识的都是外来客。二、事发当日,爆炸的顺序颇为蹊跷。城南的军工厂最先炸开,接连炸了两次。片刻之后,从其他方向又陆续传来四声巨响,而涪阳弹丸之地,除去城南厂,也只剩四个重要地点:其他两处军火库、城北粮仓、拓荒组的办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