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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棘窝!”
他们向往着那个地方,想象中那里遍地的禾稼和歌声,人人仰着一张笑脸……
他们渐渐走进了真正的大山,一次次迷路。没吃没穿了,只要在山沟里遇上一些人家,就得伸手讨要。铁来打听哪里有大户,山里人指指点点:“这一周遭,方圆二十里,没个像样的人家,都是穷苦人。再往前走才有大户。”
铁来与几个人商量,说能不能打下一个大户来?这是出山第一功。几个人犹豫不久就同意了铁来的意见,然后就蹽开腿,沿着一条河谷去寻大户了。他们要像方家老二那样。
秋子说:“铁来,革命就是杀富济贫吧?”
铁来说:“一点不错。”
他们一边谈论一边赶路……终于看到了那个大户:青砖围墙,有好几幢大房子。当然,比起方家老宅它小多了。但在贫穷的山区,在大河套子里,它就是最出眼的人家了。一连几天,铁来都与其他几个人商量怎样拿下大户。
二憨说:“四个人,恐怕少些。”
秋子一直没吭声。
小双说:“为什么非打大户不可呢?”
铁来说:“为了起事!”
秋子说:“我看这样吧,咱是不是再找些人?”
铁来想了想,摇头,知道消息一旦传出就糟了。后来他说:“最好是‘智取’,‘智取’就是用计谋。剩下的事情就是想一个‘计谋’了。”
乳名
1
从刚刚认识梅子的父亲到现在,她一直设法在我面前重塑父亲的形象,同时也在父亲面前竭力改变我的形象。这真难为了她。她从来不讲父亲的一点点缺点,而是没完没了地讲那些了不起的经历。
我从她嘴里知道了岳父梁里的乳名叫“铁来”。但她没有提母亲的乳名。打听长辈人的乳名可能不恭。说心里话,一个从二十岁之前就走上了革命道路的人,眼下的境况——我是指他离休以后,有点烦躁和难以习惯也是自然的。可是他的不耐烦和抱怨未免太多了,我听得不耐烦,就问:“他当年是为了这个吗?”梅子说:“话是这样讲,可实际情况复杂得很。你想一想吧,爸爸是什么资格!其他人比他差远了去了呢……那也是很难处理的。”
“什么很难处理?”
“算了!你反正不会明白……”
说到岳父,岳母的解释是:“你父亲这个人哪,吃亏就在于太正、太拙、太倔。这个年头,这样的人净吃亏。”
我心里却大不以为然——这一家人都住在橡树路了,还在不停地说吃亏。
岳母继续补充:“当然这样也很好。不过在机关上,各种各样的讲法可多了。这些不去说它。反正一个人哪,一疏忽站错了队,一辈子都要后悔……”
《你在高原》 第一部分 橡树路(60)
她咕咕哝哝,最后好不容易才让我听明白。她说:“你爸,就因为和吕南老的关系太密切了才……那时的吕南老不是现在,他被排挤到一边去了。吕南老跟另一个人势不两立,他们两个一斗斗了几十年。当时吕南老正好失势,你爸也就跟着倒霉。不的话,你爸最起码也是个……”
我愕然了。岳母又说:“吕南老就是当年的‘方家老二’,多了不起啊。老梁可不是个拉帮结派的人,他不是看重吕南老的资格、权势,而是佩服他的水平,他的人格。那真正是一个让人佩服的老同志啊!资格,说吧,谁有他老?别的就更不用说了。就这样你爸被人错怪了,打入了另册……”
我又想到了庄周,想问一下庄周的父亲是哪一派的,后来还是忍住了。我吸了一口凉气,插话:“到后来吕南老的权力不是很大吗?他这时候帮一下爸爸也不晚啊!”
岳母叹气:“事情很复杂。吕南老后来倒是出来工作了,主管一个方面。可他总不能一上来就解决你爸的问题吧,这是明摆着的,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特别。如果一上来就……那要招多少议论。不过你爸年纪大了,快离休了,等吕南老回过头来想解决也来不及了。”
我不以为然:“这只能说吕南老自私,过于看重对自己的影响。只要不违背原则,他为什么就不能坚持呢?”
岳母不吭声了。也许我的话打中了要害。
梅子在旁边,看看母亲又看看我。她这一次显然十分赞同我的话。
最后岳母说:“吕南老这个人哪,也真是,一辈子谨慎有余。其实他那么大年纪了,怕个什么!”
她啧啧两声,开始抱怨那个一直尊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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