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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合编)一直到《收获》(中间还有些日报的文学副刊),他付出了多少辛勤的劳动。最后在医院病室里他还在审阅《收获》的稿件。我们两人对文稿的看法不一定相同,但是多年来我看见他勤勤恳恳、认真负责地埋头工作,把一本一本的期刊送到读者面前,我深受感动。我做编辑工作就远不如他,我做得很草率,他是我所见过的一位最好的编辑,要是他能活着编选自己的集子,那有多好!不过洁思理解她父亲,她做这工作也很认真负责,而且注入了深的感情,她不会使她父亲的读者失望。
靳以刚刚活了五十岁。最后十年他写得不多。他很谦虚,在五十年代他就否定了自己过去的作品。我还记得有一次,不是一九五五年就是五六年,我们在北京开会,同住一个房间,晚上我拿出《寒夜》横排本校样在灯下校改,他看见了就批评我:“你为什么还要重印这种书?”我当时还不够谦虚,因此也只是笑笑,仍旧埋头看校样。后来《寒夜》还是照常出版。但是,两三年、四五年以后我自己也感到后悔,终于彻底否定了它。
否定肯定,一反一复,作家的思想也在变化。靳以离开我们二十三年,我无法知道他现在对自己作品的看法,但是我可以说出我今天的意见。作家有权否定自己的作品,读者也有权肯定作家自己否定的作品,因为作品发表以后就不再属于作家个人。优秀的文学作品都是人民的精神财富。凡是忠实地反映了当时社会生活的作品,凡是鼓励人积极地对待生活的或者给人以高尚情操的,或者使人感觉到自己和同胞间的密切联系的作品,凡是使人热爱祖国和人民、热爱真理和正义的作品都会长久存在下去。靳以的作品,至少他的一部分作品,也不会是例外。
《靳以选集》序(2)
三月二十二日
怀念满涛同志(1)
有一位朋友(他是搞文艺评论的)读了我的《探索集》,写信来说:“我觉得你律己似嫌过于严格,当时有当时的历史条件,有些事不是个人可以负责的。”
他的话里还有可以商量的地方。首先,我对自己并无严格要求,倘使要求严格,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因此我总是事后拿悔恨折磨自己。说到责任的问题,我想要是我们能够丢开“明哲保身”的古训,用认真负责的态度待人处世,那么有些事可能就不会发生,有些事就可能改换一个面目。
我想起了一件事,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张满涛同志。
我和满涛同志间并无私交。关于他的事情我知道很少。一九四○年我在上海写《秋》兼管文化生活出版社的编辑工作,在我编的一种丛书里收了一部满涛的译稿,就是契诃夫的四幕剧《樱桃园》,它是李健吾兄介绍来的,我只知译者懂俄语,喜欢契诃夫,所以译得好。一直到解放以后我才看见满涛同志,见面的次数不多,大都是在学习会上,偶尔也在戏园里,见面后我们只是点头握手,至多也不过寒暄几句。
一九五五年发表的关于胡风问题的第二批材料中出现了给满涛信里的几句话,讲到什么“组织原则”,我也搞不清楚,但不免为他担心。不过出乎我的意外,他好像并未吃到多少苦头,过一个时期又出头露面,仍然是市政协委员,他译的书也还在出版。他喜欢看川戏,川剧团来上海演出,我总有机会在剧场里遇见他。
于是来了所谓的“十年浩劫”。我后来给朋友写信说:“十年只是一瞬间。”其实那十年的岁月真长啊。这之间我听到不少关于熟人们的小道消息。我也曾想到满涛,后来我听说他在干校做翻译工作,再后又听说他身体不好,同时我看到了他和别人一起译成的小说。人们说他工作积极。
一九七五年秋天作协上海分会给“四人帮”的爪牙彻底砸烂,我被“分配”到上海人民出版社专搞翻译的××室,不管我本人是否愿意,而且仍旧是“控制使用”,这正是对我这个不承认“人权”的人的惩罚。我借口身体不好,一个星期只去两个半天参加政治学习。头一次去参加传达什么文件的全体会议,走进弄堂不久看见了满涛,他也发现了我,很高兴,就到我身边来,表示欢迎,边走边谈,有说有笑,而且学着讲四川话,对我很亲切。这样的遇见或谈话我们之间有过几次。我初到××室,很少熟人,满涛的笑语的确给我带来一些温暖。我听人说,他身体不好,有一次昏倒在人行道上;又听说他工作积极,总是争取多做。我便劝他注意身体。他笑笑,说,“不要紧”。
又过了一些时候,时间我记不准确了,大约是一九七六年七八月吧,总之是在“四人帮”活动猖獗的时期,一天上午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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