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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白站在窗口正看着外面院子,罗靖一眼望去,只觉他眼中大有寂寞之意,不自觉便放轻了声音道:“在看什么?”
沈墨白转头看他一眼,低声道:“今日好热闹。”
罗靖嗤笑道:“热闹?这些人,无非是奔着城卫两营来的,并非是探望我罗靖。这其中怕有不少人本是郑王一派,如今郑王失势,就打量要跟我亲近了。”
沈墨白听得似懂非懂,怔怔看着他。罗靖心情大好,将一袋珍珠哗一声倒在桌上,笑道:“这是皇上赏你的。还有黄金百两,累累赘赘,我叫他们放在外面了。”
珍珠虽不甚大,但颗颗滚圆光彩莹润,上百颗这么一滚开来,着实有趣,所值何止百金。沈墨白却只是歪头看了看,道:“这有什么用?”
罗靖捻起一颗,笑道:“小傻瓜,这东西比金银还值钱些,只这一颗,就顶平常人家一月吃用。你收好了,给你做私房。”
沈墨白不解道:“什么是私房?”
罗靖说了私房两字,自己也觉好笑,将他搂过来道:“私房就是你自己的,这些都是你的,谁也不许动。”
沈墨白想了想,轻轻摇头道:“我不要。这东西我看见少夫人戴过,说是做珠花什么的。这是女人用的,给碧烟姑娘吧。”
罗靖笑道:“你倒大方。这有上百颗呢,碧烟再长两个头,也戴不过来。何况皇后还赏了些珠花金钗,这些你留着吧。说起来,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也立不成这大功。我也该好好谢你才是。说吧,你想要什么?”
沈墨白低下了头,半晌才道:“我不用你谢。”
罗靖搂着他,觉得他身上有种淡淡的清新之气,虽不是香气,闻起来却更舒服,不禁又将他搂得紧了些,道:“这次你立了大功,怎么不谢?到底想要什么?你说。”
沈墨白抬起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轻声道:“我要什么都行?”
罗靖看他黑水晶般的瞳子里倒映出两个小小的自己,一时有几分痴了,应声道:“你说就是。”
沈墨白看他目光专注,神情郑重,一时心中翻腾,不假思索道:“你不要成亲,好么?”
罗靖一怔,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你说什么?”
沈墨白也有些愕然,不知自己为何突然会说出这句话来,但看罗靖面色阴沉,心中忽然不悦,淡淡道:“不是将军说的么——我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罗靖断然道:“这个不成。”平了平声音,又和声道,“这是我母亲的遗愿,你是知道的。何况又是大帅做的媒,那是无论如何废不得的。”
沈墨白没有说话。他是被自己吓住了。方才罗靖断然拒绝的一刹那,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怒气——早知道要娶妻成亲,他为什么硬要把自己拉在身边直到今日这般情景?然而他立刻就被自己的怒气骇住了——山中二十年,他日日随师傅诵经,戒情戒欲,戒嗔戒执,不说心如止水,却也是从未发过怒。实际上,喜怒哀乐爱恶欲惧诸般情绪于他,都是淡薄得很。然而自与罗靖相识,他先是知道了何为畏,又在床第之间知道了何为欲。闻听罗靖要成亲,他才知道了何为哀,此时此刻,他又知道了何为怒——原来短短半年之间,他已将师傅二十年的教诲全部毁去了么?
罗靖看沈墨白脸上血色渐渐褪去,神情又似凄惶又似茫然,心里不由软了,摸摸他的手又是冰凉的,便握进自己手中暖着,柔声道:“再换个别的,只要我做得到,一定都答应你。”
沈墨白把目光转回他脸上,片刻,低下了头,慢慢道:“那,将军派人送我回常州吧。”
罗靖蓦然变色:“什么!”
沈墨白望着自己脚尖:“送我回常州。”师傅说过不许他下山,他不该违背的。红尘万相,太过撩人心绪,或者只有回到山中,才能戒绝诸般诱惑,重归安宁。
罗靖脸色铁青,沉声道:“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沈墨白第一次出走,他尚能咬牙对自己说由他去吧,然而看见他毫无生气地躺在雪中,他突然觉得心里似乎被挖空了一块。现下沈墨白当面提出要走,他惊觉自己竟然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