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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还拥有庞大繁荣枝条的皇族血脉,朝夕之间,零丁剩下帝景池一人。
这新上位已经三十三岁的皇帝有个极其严重的硬伤,无子无女。正妃文氏与他夫妻十多年,无出。左右妾室偏房,亦然如此。尚书之女苏曼,与文帝、后来的成帝、皇后明信薇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是时正与帝景池暧昧不清,竟无名无份地长住王府逾半年之久,当时明眼人对两人的关系都心照不宣。
等帝景池上了位,毫无意外地,苏曼入了宫,可喜的是,是带着遮都遮不住的大肚子进去的。
帝景池自杀了自己亲兄,悔恨多年。四顾左右皆空,宗室凋亡,他自己出生便是疾病缠身,弱不能有后,眼见血脉微绝,□□拼下来的江山等他百年之后就得易主,九泉之下如何敢去见祖祖辈辈?!罪人之身,恐百死不得父兄原谅!其间积郁,不足外人道也。
如今,总算有了根独苗,一身重担忧虑,霎然轻松掉落。
然而还未高兴太久,司命的一句断言几如晴天霹雳。
凤战天下,流血千里,大祸。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是隐藏在这句话里的意思,奉净似是刻意不讲。
皇后率后宫连同明氏一党里外施压上言:祖先基业不易,妖孽当诛。满朝喧然。自明信薇再度为后,几乎宠冠六宫,但至始至终也是无有半子一女。皇庭后嗣维艰,宫中嫔妃因为她的独宠也多微言。帝景池将她捧上了天,连带着明家越来越大再也控制不住,竟出现了帝后同临朝的荒唐两立局面。朝臣顾虑,慷慨陈言,几年间暗斗滋生,外间风平浪静,里间却是满满倾轧血腥。帝后一党鼓动皇帝杀亲骨肉,不过借着玄黄之言大做文章,保有理智的皇帝自然不肯,但偏生竟还阻止不了这荒唐,党羽朋聚,太庙、寝宫外头天天跪满自诩以血谏忠的臣子,帝景池恨得咬牙,却也奈何不了这黑压压的人势。
太渊城主迦纳这时候入宫帮了大忙。帝景池虽疑心迦纳居心,但不得已也只好任其将公主带走,所谓的修身养性消戾承德的渡化这便开始了。
不过在宫中待了不足一月,帝氏独苗从此远离了京城。遗憾又神奇的是,皇帝依旧没能生出第二个孩子来。
苏曼想到这些混乱沉重的往事,记忆最终停留在那时怀抱中脆弱荏苒的婴孩面孔上。
帝景池给她予名,少姜。
她的眼睛,与文帝生的一模一样。
那个孩子,不笑不闹的表情和记忆中的婴孩已经重合不起来了。苏曼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性子娴雅韧性,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自己的孩子竟会是这般模样。
难以置信的疏离。
她突然到来,并非四年前某一日的那般世人皆知,那日苏曼兴起的惊喜在见到半遮容颜而来的阿镜时消散的无影无踪,阿镜的眼里是悲悯而抱歉的意味。
关于帝少姜,苏曼知道的不多却也不少,御林军统领连仲生随侍公主幼年到少年,曾透露过公主的聪慧,檀渊的母亲太妍暗中护卫多年,也说过公主种种的薄凉。然而今日的第一眼,苏曼仍是震惊的。
这样的孩子,竟是这样的模样么?
她坐在椅上,看她(苏曼)激动难抑的神情,看她失常囧态的举止,听她温言细语略带感伤的问候,竟只是冷漠疏离。那纯黑细长的目子里,竟只有几分低郁荒凉。
似乎不知母亲的思念,不知母亲的愧疚,不知母亲的期盼,亦不知,母亲深重的忧虑不安。
沉默相视中,淑嫔几乎语不成句。
帝少姜坐了一会儿,便只有三句话留下来,“保重。”“记得替我向帝景池问候一声。”“走了。”
自她出生便就缺失的骨血亲情,十几年后再次相逢的时刻,没有苏醒的痕迹。苏曼对着一张薄凉的脸,汹涌杂乱的深念慢慢冷下去成为寂白。竟不知该如何述说,如何相处。
帝少姜或许情绪更加复杂。她不懂得常人母女的寒暄,不懂得骨肉亲情的可贵,更不懂得身为人子的心情。要以如何的作态去对待一个日日牵肠挂肚的母亲?常人该有的情感她缺失的太多……在作为幼童的时候,没人教会她这些,在过去不为人知的某种记忆里,那些泛黄开始模糊的经历中,也只存在教会她如何极致寒凉理智的人。
将心奉给雪夜荒原的寒冷冻结,然后透过凉淡萦绕的烟霭漠漠的,慵懒的,冷观红尘万丈。不能触动,不能倾覆,也不会去撩开贪嗔痴爱的面纱。她厌恶这极似累赘的情感。
太过的失望,便再也不需相信。等到已经心如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