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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说,哪怕是胡言乱语也行。老人的身影缩回后,他感觉自己与这屋内的家俱没什么两样,同样被人弃置一边,同样无个性、完全的孤独、毫无意义的存在——老人回到他的房间,那里的时间和几十年前没什么两样,他被允许,实际上,他是被拒绝了,没什么理由,更没有原因,一切都像他迈入门框那一刻感到的相同。
真的,一点改变也没有。
第九章
“到我办公室谈吧。”他说。
杨主任是一个很难让人引发联想的男人:表情单一,声音单调,甚至他的衣服也都是一个款式。他的个头不高,秃顶,近视,手指短粗,毛发稀少,听人说,他的母亲早逝,性格暴戾的父亲对他的童年以至成人后的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杨主任至今单身,他对女人没兴趣,同事们都说他是同性恋,这一点胡花荣也感觉到了,当他的手指触及她的皮肤时,那动作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她就像窗台上的花盆或是笔筒里存放很久的一支电子笔。
“……我想,任何人都有那么一点健忘,昨晚电视里第三栏第五频道的新闻,你能记得?不可能吧。实验的第一步是有关记忆的分类与结合,从潜意识的角度看,每个人都有许多并不为自己所知的记忆,我们通过手术以及药物的方法将它们集中起来,以备第二阶段的提取;然后是记忆的删改,当然,我们首先应当尊重实验人的意愿,其次是血型问题,你是‘ab’型,是实验的首选血型,我倒希望你的家人也应该做一次,特别是你的儿子……”杨主任解释道。
“我儿子在上大学,恐怕对他的学业不太好吧……”
“我们将保证他毕业后的工作安排以及优厚的工资待遇,你知道,这对于像你这样的家庭来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得到的。”杨主任一边说着,一边翻看女人的简历。
胡花荣笑了笑,杨主任的话刺痛了她,她为目前家里的窘况感到羞愧。
“其实,实验本身可以理解为一种哲学上的超越,你想,记忆本身是有生命的,你让它那么无动于衷地存在着,这与自杀无异。许多人都在抱怨一个人的一生只能体验到有限的生命内容,而这种体验又完全建立在记忆体的存储上,假如我们能够将你的一部分记忆唤醒,提取之后植入一个”植物人“的脑中,所谓‘死亡’般的沉睡就能被唤醒,他的生命因而重放光彩——你想,这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一旦有更多的人加入实验者的行列,一旦记忆体本身可以加工生产,我想,我们的命运完全有可能被改写——”
胡花荣沉思了一会,说实话,主任的这番话并没有让她高兴,相反,一种担心正在心里聚积。眼下,她最关心的是报酬,其次是实验的安全性问题。
“这方面请你一百个放心,手术是我做的,我的技术和资历你是知道的,毕竟我们还是同事,该照顾的地方我绝对照顾,我相信,其他的同事也都会理解这一点;至于报酬嘛,把你的汇款帐号给我,只要你在这张纸上签字——”杨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书,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合同章程,他看了看,用钢笔圈了一个标志,“最重要的只是最后两点,一款是报酬,一款是手术安全,你签了字后,我们将按合同规定将一半的钱汇入你指定的帐户,另一半大概在一周内支付;至于手术方面嘛,你是护士,你比我更了解,任何手术都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但我们有能力排除干扰,你对我们应该有足够的信心。”
沉默了一会(杨主任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女人的脸),主任做了一个假相,故意将合同收回抽屉。透过胡花荣静止的姿势以及略略迟疑的语气,这位不动声色的男同事需要用其它方式达到目的。
“你再考虑考虑,是不是需要跟你丈夫商量一下?”主任在桌面上交叉着双手,目光凝视着她。
“我们……商量过了,只是,这种实验有没有副作用?”胡花荣和杨主任只是一般的同事关系,对于丈夫在外面躲债的事实,她不清楚他是不是也知道了,她担心别人以为她是为了钱才这么做的,而且她又多次提到报酬的事,出于一种本能的虚荣,或者可以理解为自尊吧,女人一再想让对方避开那种想法,毕竟,她不愿意让人产生除实验本身之外的其它想法,遗憾的是,这一切似乎都证明了女人内心不愿证实的东西。现实,于她而言似乎是越抹越黑了。
“你看,我刚刚还谈到健忘,看来,这不能说是一种副作用吧,你认为呢?”
胡花荣不情愿地笑了笑。杨主任望着她,目光平静,给人的感觉好像一切已经既成事实。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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