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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多少有点歉疚之意。自从丝绦住进了德阳宫,我有很长时间没去看她了。
檀木香炉里的锥香已经烧尽了,内殿里没有人伺候。
层层轻纱帘幕后,烛光映着一个孤寂的身影。
我半挑开一层,往里走了几步,“丝绦,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我便继续朝里走。
宽大而耀眼的龙床上,丝绦着了一身绣满青花的汉服,侧头望着我。仿佛一只精致的青花瓷瓶,傲然、无暇。
我问:“怎么一个伺候的宫女也没有?”
丝绦张口,声音突兀而粗糙:“我叫她们都出去了。”
她的神情过于平静,我感到不安,走近她问:“怎么?不想用膳?”
她柔韧的双臂环住了我的腰,将脸贴在我胸膛,问:“我父皇在哪里?”
我怔了怔,“不是说好了么?等你给我生个孩子,我就告诉你。”
她的手臂环得我更紧了,“赫连睿德,你不该骗我。”
我想挣脱她,可是突然感到有尖锐而冷硬的东西顶在后腰上。一瞬间像从春天回到了寒冬,肆虐的北风吹跑了我脑子里所有温柔的设想。剥离开那些琴瑟和弦的表象,其实我和她之间横着一把双刃剑。
若生,就相互煎熬。若死,就共赴黄泉。
我伸手抱住她的头,苦笑着说:“你在佛堂里偷听了我和母后谈话。”
“我父皇在哪里?”她仍然问这句话。
我猜她不想杀我,她拿着刀子无非是威胁我说出真相。可真相并不是什么好物,我便时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将她当作普通的女子来爱。她却做不到我这样。
我的心如那焚尽的锥香,化作冷冷的一撮灰,风吹即散。既然到了这地步,那就痛快一些好了,不是常有人说,长痛不如短痛。
我摸着她的脸,低头看着她说:“死了。”
她的睫毛静静盖在下眼睑上,问:“葬在哪里?”
“宫里死了很多人,堆在一起烧了,没有安葬。”
“我的哥哥们……”
“我们打进宫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死了,只有长兴活着。”
“姐姐说她醒来的时候父皇还活着,你撒谎。”
我无奈地苦笑了两声,说:“是啊,他是被摄政王杀死的。你就想听到这个对吗?你想听到最惨烈的真相,才好用尽你的所有力气来恨我。既然要恨,那就痛痛快快地恨,我背负了多少罪孽、多少仇恨,也不惧再多一点。你恨我吧,长安。”
她的胳膊如水蛇一样缠得我喘不过气来。她浑身发颤,却用力克制着暴怒的情绪,压着嗓音一字一句说:“蛮夷,我竟然信你,真傻。”
听到蛮夷这个称呼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我一直在摆脱,以为天下太平之后,仇恨会慢慢地淡去,也不会再有人叫我们蛮夷了。可这两个字出自她口,真是令人心如刀绞呵。
我朝身侧伸手钳住她握刀的手腕,说:“我已经下令册封你为淑妃,赐章阳宫。”
她猛地用上了力,刀尖狠狠地扎在我腰上,“你以为我会当你的妃子?”
“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到死都是。”我反手拧住她的手腕,刀子应声落地。接着拦腰抱起她,撂在明黄刺目的龙床上。
她终于失控了,疯了一般挣扎起来扑向我,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簪子想要刺我。
我一翻身,轻易制住她,笑问:“要和我同归于尽么?”
她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哑到了极点,像是全身心的痛苦都溢了出来,“若你下地狱,我就上西天,若你上西天,我就下地狱。就算死,我也不想再遇见你!”
我压在她身上,用双膝箍住她的腿,一只手便钳紧了她的一双手腕,一面空出一只手来从枕下摸出一只精巧的药瓶,一面贴近她耳畔低语:“忘了么?你母后要你活着,长兴要你活着,芳姑姑要你活着,还有你的小驸马……如果你这么快死了,怎么向他们交代?”
当我往她微启的口中塞入一丸药,她又剧烈地反抗起来。
死死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吐出来,看她在我身下绝望地挣扎,那种神情令人无比心疼。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令她温顺下来。
那药是入口即化的,当她不再反抗了,那便是药丸已经化掉了,她没有任何办法再吐出来。
我松了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发际。
她的目光空洞而麻木,冷冷地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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